眼看着那志学之年的小无我便冷哼着,提手一剑刺在那人的心口间,方折身上了马车,再回首看那个胸口傲然『插』着一柄剑,已然断气的死士,那带血的面容竟还带着一丝解脱的幸福笑意……
当然,这是公良无我的阴暗面。他且不愿让旁人儿看见,手下的人也只能随了主子的心意,将这收尾处理得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
至于这旁人儿是谁,这还真不好说,主子的心思,下底儿的人从不敢妄作猜测。
对于这人儿手肘处的伤三天两头便裂开,莫菁现下有些无语,本就是轻微骨折加上被酒壶子碎片割伤的事,可如今莫说十天半月好不了,便是再给个一年半载也指不定能完全康复呀。按照这公子爷整日无所事事,只在屋内闲坐的情况下,思来想去,与这伤口裂开有关的便是……
莫菁一面重新为其换『药』,缠上纱带,一面有些语气崩溃道:“无我公子爷,你以后别有事没事,隔三差五跑出后屋砍蛇了,蛇又没有得罪你,人家兴许只是散步路过呢!你这样一剑过去把人家截了好几段,岂不是冤死?”末了,莫菁且真诚地建议:“若你真有满腔精力无处使,且又不愿备考秋试,你可以把先前未完结的话本子给写完?”
话甫出,且见那公良无我回道:“此话有理,我考虑考虑。”
言下之意,考虑考虑,是否付诸行动便是不得而知了。
莫菁一听,忍了翻白眼的冲动,且婉转地表达了以下意思:
从前这手伤因她而起,因而这些日子她一直从旁照顾,若这手上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直好不了算谁的?总不能这手一直好不了,人家且一辈子留在你这儿做免费劳务工?你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乱』欺负人啊。
语毕,莫菁且给这纱带最后打上结,一边收拾着,一边抬了眸小心翼翼地瞧着那位公子爷。这番话本就是念及这人家道中落,无人照料的可怜,故而说得婉转再婉转。这种情场事业场上皆失意的人儿最为招惹不得,看他先前吹奏短笛时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知道。故而,莫菁且将话琢磨琢磨,生怕哪里戳了他痛处,心中叹道,都是可怜人,能帮则帮吧。
怎料眼前这位公子爷,轻叹一声道:“你说得对,这几日倒是劳烦竹青姑娘的悉心照料,我这个病人不听话总是无意便将伤口给撕裂了,且这日日起居花销的,的确不该全由竹青姑娘担付。”
莫菁听着,忙摆手回道哪里哪里,嗓音糯软且温淡,恳切地表明自己绝不是因为囊中羞涩的原因才有这番意思。
公良无我自袖里掏了一袋碎银出来,摆在莫菁跟前:“这些日子多亏了竹青姑娘,否则我拖着这伤手,诸事不便,且不知要落到何等窘迫的境地。我这里其实还有一些积蓄,若竹青姑娘不嫌弃,便拿了去,也算是无我的一些小心意。”
莫菁闻言,一双眼睛亮生生地,轻咬了下唇儿,且难掩喜悦,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小声问道:“我真的可以拿么?”
公良无我只一笑,点头。
莫菁接了过来,杏子眸布满了笑意,忽而似想到了什么,又故作严肃道:“虽如此,可公子爷你别有事没事就去砍蛇了,嗯……若你实在闷得慌。”莫菁指了指门外那一堆木柴,且回首对公良无我道:“公子爷你可以去劈了那一堆木柴呀。”
“多谢竹青姑娘提醒,无我省得。”
一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且说,自公良无我给了一袋碎银这小姑娘后,这小姑娘杏子眸里亮的光,似要将人吸了去,旁儿看了也心生愉悦。当然,这个旁人,现下里也只有公良无我了。
果然,除了甚喜肉食,便是个小财奴。
这不,用完午膳后,心情大好的莫菁见那公良无我要将那已干透的长发束起,却因了这伤手多有不便,心里怕这人儿又『乱』动,将这刚上『药』的伤口给撕裂,便自告奋勇过去说要给公良无我束发。
公良无我乐得清闲,且由着她来。
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寝室内,黄铜镜里且依稀可见那小姑娘端着浓丽的眉眼,将那一挽长发握在掌心,认认真真地用木梳篦为他篦头。
忽而,见镜中的小姑娘仍低着首,语气有些艳羡道:“公子爷你这头发极好的,浓黑且又柔亮。”
公良无我听了,且有一句没一句搭话道:“从前家中是用黑糯米濯发的。”
闻言,莫菁心里一汗,这败家的。不过转而又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古以来皆有,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这样一想,便敛了眸,专心手中的动作。
忽而,耳边闻得那公子爷轻声道:“小竹青。”
莫菁也便“嗯”地应了声。
却见公良无我那双极美的丹凤眸幽幽然,轻声笑道:“你可知自古以来,女子为男子篦头的含义?”
话甫出,莫菁愣了愣,心下一惊,尚未反应过来。且手心微微地颤了颤,手中的梳篦没拿好,便落了地。
束发托身,情定终生。
他且没将这话说明白,只细细地看着铜镜中那人的反应。
莫菁忙将弯腰将梳篦捡了起来,心神未定。
耳边便又听见那公子爷语气淡淡说道:“唬你的,这么这么惊慌干嘛?从前我府中的人照料我,那些日日为我篦头的侍女,难不成我还通通娶回家中去?”他顿了顿,轻笑道:“且我家中对每代嫡子的嫡夫人虽无甚多要求,但仪容端正,身无外疾是必须。”
话一出,莫菁心神一松,将梳篦放在了镜台前,拿了旁儿的簪子,且温软笑道:“唉,现下我且满足下你对从前锦衣玉食生活的向往,反正我这人儿天生便是个伺候人儿的命。把我当成侍女也无妨。”
公良无我且看着铜镜中那张鲜活艳丽的小脸,真真切切是如了那镜中花。半晌,收拾了心神,灵台稍清明,恍若自语般轻声道:“也是……”,精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