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美好实在不胜枚举。”
听她这样大发感慨,何舜清不住地点头,眼神更加地严肃起来:“我听说,人一受挫就会成为诗人甚至是哲人。”言罢,哈哈地笑了三声。
“别拿我取笑。”宋玉芳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拿着小匙子搅了几下咖啡。
何舜清看她总是懒怠说话,便也不再调侃,放下笑容来问道:“说说吧,为什么这么沮丧?”
宋玉芳原不想说的,可是再一想,话都听去了又守着沉默做什么?人家也是好心好意赶来关心同事的,什么都不说,未免太辜负了。因就答道:“既然都让你听到了,我也无需再隐瞒。我并不是沮丧,我只是……忽然很渴望成功,渴望自己有钱有势,好恶皆可宣之于口,不用再压抑心里的愤慨。”
“那我就不得不泼你一点冷水了。”
说完这一句,恰好西崽端了盘子进来,何舜清不便继续。
宋玉芳的好奇心被他吊着,不免频频地望向他。
待到西崽出去,包厢门关上。何舜清喝过一口咖啡之后,才接着说道:“单听你劝密斯傅的话,好像你很成熟。可你那些道理若不是真心有的,而只是妥协与眼下的所谓……社会地位的话,你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愿闻其详。”宋玉芳明白,她不过初出茅庐而已,自身的问题必然有很多的。因此也未有任何的不高兴,反而很想听听这些意见。
何舜清便娓娓道来:“我认为你所取的态度代表了很多人的学生时代,那个阶段的人往往把社会和自身的不如意,归结为自己没钱或没势。并且坚信当自己走到金字塔尖的时候,一定会比前人好上数倍。我稍长你几岁,也曾这样认为过。但是现在开始隐隐感到,想容易说也容易,难的是践行。好好的一件事会办坏,好好的一个人会变坏。我建议你,不要给钱轻易地贴上善恶的标签。钱攥在人的手里,人心有多复杂,钱只会更复杂。不盲目地迷信钱和势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样将来就不至于太失望。”
说到此处,何舜清的眼神有些放空。拿着孙阜堂的告诫来劝人,可他自己又做到过几回呢?
因想着,便自嘲地一笑,声音有些哑然:“罢了,道理终究只是道理而已。而现实会触发情绪,情绪一旦爆发,那么所有道理皆空谈。”
这话实在太长太绕,宋玉芳只听了个半懂。只是想到刚才何舜清的所言,再来对照他的所做,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看来你同样有心事,所以才这么一副哲人的模样。”
这次,轮到何舜清尴尬地低了头。
宋玉芳的身子往前靠了靠,叠着双手,托在下巴处:“其实,你也可以向我说说烦恼的。如果涉及机密,用代号不就行了。”
何舜清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的双眸,心就一层一层地软下去,最后摇头一笑道:“倒不用那么麻烦,迟早是要出调任书的。”
宋玉芳霎时凝住了,觉得有股凉意从心尖上向着全身蔓延:“你要调任?去哪儿?为什么?真的毫无回旋余地了吗?”
她的追问这样迫切,没有给人留下半分解释的空间。可是这种急躁,隐隐地透着几分可爱。
“是……”何舜清正预备解释,谁知一开口不禁失笑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继续说道,“是上海的一位同仁。”
原来是话没说全,宋玉芳又着急对号入座,便误会了。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脸上就微微地发热,一直红到了脖子上。
何舜清看了,只是微笑,继续道:“你知道的,由卢卡斯担任北京分行副经理的事纷扰颇多。或许是反对声浪太大,也或许是现实危机太重,某些人很急于打散现在的人事构架。”
“那我几乎敢断定是上海分行的张庆元经理。”
“凭什么断的?”这个猜想让何舜清骇然不已,刚才分明没有透露什么口风,只有上海分行这一条线索可供推理,她怎么就能瞬间揭出谜底呢?
宋玉芳笑了一下,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请求何舜清设若自己说错了千万不要太笑话了。等得到了答复之后,她才说出了自己的理由:“韩经理是上海分行的定海神针,离了他上海分行会彻底散架。挑衅也好还击也罢,动了他目的昭然若揭,自然就没了回头箭。一旦调任,全行都会为之震动。那么谨慎起见,应该退一步,从他最得力的副手,一点儿一点儿地动刀。首当其冲的,难道不该是抵抗停兑令最激烈的张君吗?”
何舜清不住地点着头,皱了一下眉头,又追问:“单凭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