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夕薔薇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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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彩雲閣。

    雖然新近鬧出轟動全城的大命案，彩雲閣的生意仍然蒸蒸日上。除了杜乃堂身死上房暫時謝絕來客，閣中三層高樓人滿為患，客如輪轉，變相坐實此樓為北幫田思思私產的臆測。然而自這天早上，一襲白衣悠然入閣後，滿樓客人紛紛識趣離去。

    這一天，唐門唐玫瑰向京城南宮琳約戰於彩雲閣，即分勝負，亦決生死。

    杜乃堂被殺那一晚，天津城中許多人曾見白衣劍仙斬天人，其中就有葉二墩子在內。葉二墩子今年十五歲，因為圓滾滾的身形而得名。他父親是城外小村莊的私塾老師，收入不俗，只是近年年老體衰，在家休養，葉二墩子唯有在農餘時間到彩雲閣打散工。彩雲閣掌櫃是城裏人，看不起這鄉下少年，每月工錢給得並不慷慨，但也足夠少年養家糊口。

    南宮琳入閣後，閣中衆人不敢走近白衣劍仙，唯恐不慎稍逆其意，就即人頭落地。掌櫃逼着葉二墩子上前侍候。少年誠惶誠恐地走近白衣人，心中除了驚懼，更多是對這位劍仙的由衷仰慕。

    他想起自家老爹酣醉之時，常常拉着他講木刀大俠的故事。十餘年前高麗輕騎入關，一位真名已佚的大俠手持木刀，在鐵血城門力抗八百精銳，終於為受天子所誤的宗持國爭取到三日光陰。高麗十萬騎在宗持國大軍到步前班師回國，始終未曾踏入鐵血城一步。

    聽過這位為東北守門戶英雄的故事，葉二墩子極是神往出過春秋無數豪傑的江湖。那個江湖，可以令江湖人行廟堂事，可以擋下朝野上下無計可施的高麗騎兵。他為自己造了一柄木刀，每晚深宵在家中後院練刀，使着自以為若世間真有大俠，就理應如此使刀的自創把式。

    然而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如果不動用前幾年老爹省吃儉用蓄下的幾百兩銀子，他連京津一帶二流門派的束脩也付不起。常言道窮文富武，一個門派得以存活，除卻依賴自身生產，便仗着弟子每月孝敬的束脩度日。葉二墩子想過到束脩低廉以支援寒門子弟習武的聖鳳學院問價，然而京津一帶由於水流連和南宮漫之間的微妙關係，未曾設有聖鳳分院。這算是絕了葉二墩子步進江湖的路了。

    平常看話本小說，少年游俠上山學武，快意江湖，身邊紅顏常伴，並不是小說家言的虛話兒。在江湖裏錢財重要性不大，至少不是只有名門之後或富家子弟才有緣學得上乘武術，而武功高低也比家財多寡更有助於立身保命。但對家鄉非是武學重鎮而又家無恆產的寒門子，跨越這道門檻便顯得難若登天。是故水流連近年在江南的急劇擴張雖為六閥和各地門派恨之入骨，卻廣受天下有志學武的寒門之士擁戴。

    聖鳳七大殿主，竟有四人並非豪閥出身！葉二墩子只恨未有機緣躋身一流高手，沒法親身駁斥韓王放言“寒門無一流“的謬論！

    眼前白衣身為聖鳳院主之徒，雖然出身顯貴，然而不似師兄李神通坐擁峨眉家底，一身武藝全為苦練而得，怎教葉二墩子不由衷敬仰？

    白衣人坐在二樓雅座上，全沒在意自梯間走上、手捧茶水的葉二墩子，只是手持筷子在半空比劃。

    那一雙筷子時而來去如風，時而緩緩滑行，卻始終在三尺之間縱橫捭闔。

    突然之間，雙筷併攏成劍，如流星疾刺而出，一道鋒芒隨即急閃而逝。

    葉二墩子一驚，手中茶壺落地。

    倏忽間白衣人收回筷子，氣勢頓散。

    “勢道遠勝，準頭相若，後勁卻不如。這一劍確實不俗。“

    南宮琳輕輕嘆了口氣：“齊無歡，真的不簡單啊。這些年來你裝作無用紈絝，連南宮漫也被你瞞過，為何？你到天津城趕這趟渾水，不惜展露真正實力，又是為何？“

    她望見葉二墩子呆立梯邊，微微一笑。葉二墩子看得痴了，終於道：“客官，我再去拿茶來。“

    南宮琳搖頭道：“不必。我早到了一個時辰，你且來陪我講幾句話兒。“

    躲在一角的掌櫃店伴無不驚得呆了。葉二墩子痴痴走到南宮琳邊上坐下，兀自不敢相信聽得言語。你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衣劍仙啊，和我這黃毛小子有什麼話好說？

    南宮琳微笑道：“別怕，我看你手上有繭，似是習武中人。年紀小小就起始習武，想必不容易吧？你是哪門哪派的？“

    在葉二墩子心裏，這襲白衣宛如仙子下凡，絲毫不敢輕犯。他斷斷續續地交代了自己如何半夜練刀，如何學武無門。說到心酸處，葉二墩子語帶抽噎，望着面帶微笑的白衣劍仙，心道：“以你家世，天下間哪門哪派容不下你，豈會為黃白之物心煩？只怕你要笑我空發牢騷了。“

    南宮琳靜靜聽完了他的話，說道：“生於我家，即生已為廟堂人，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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