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不明白,像老大这么厉害的人,谁能伤得了他?而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黄峰声音打着颤,“我甚至不明白他是人还是鬼?”
“嘘,别说了!”吴波一把捂住黄峰的嘴,压下他的头,战战兢兢地道,“你找死啊?老大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
是人还是鬼?
静谧的溪水映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狰狞的脸,不仅失去了一只眼睛,连五官也扭曲成一团。
他从地狱走过一遭,但他不是鬼,却也不是人。
他的心,仍在胸腔跳跃,虽然他的血已经没了温度。
余生只为残留的执念苟延残喘。
苏哲?
虽说,他的嘴说着谦卑恭维的话,但他的脸却没有丝毫惧色。
没错,那个年轻人,不曾有过惧色。
且,他的眼,一直在环顾四周。
或许,在吴波等人看来,苏哲躲闪的眼是害怕、退缩和懦弱。
可他却知道,那双眼,扫过的地方,皆为伏击躲藏的要点。
他藏身的地方,也曾被苏哲扫视过。
但他很确信,苏哲并没有发现他。
可他也清楚,如果苏哲会武,今日的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文韬武略皆能精通的人会有几个?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唯一认识的一个,未能活到成年。
身后响起脚步声,男子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哑着嗓子道:“那白衣公子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
“啊!”吴波三人差点拿不住手中的刀,“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有胆有谋,却身体羸弱,不会武,年岁......哼!
男子剩下的一只眼泛着寒光,眼前的三人非他兄弟,他没必要解释太多。
“他的车把式是季布,拿下你们绰绰有余!”男子丢下一句话,便撇下三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走去。
浔阳城内一处位于闹区的客栈。
小二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天字甲号的房门:这两位公子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了?
般若真和秦越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明明是他们救下一人,怎么转眼间却被别人救下了?
好巧不巧,这个恰是怕事公子的车把式。
身为琅琊公子榜榜首,又在琅琊高手榜上占去一席的般若真,扬起一丝苦笑。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就算在他还未成为公子榜首以前,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他觉得面若冠玉,又温文儒雅的公子不该有那种表情。
“输给蔺晨上好岩茶十斤!”般若真轻笑一声,“你呢?”
“狼毫紫玉笔两支。”秦越闷哼一声道。
般若真望着手中的青釉杯,淡淡地道:“沐蔺晨!唉,如果他亦是个世家子弟,榜首位置非他莫属。”
“其实我们也不算输。”茶香绕在鼻尖,秦越带着几分懊恼,“他为药草商贩,和云家素有来往,从云家处知晓梅长苏会来浔阳也在情在理。”
“阿越!”般若真轻叹一声,无奈地道,“蔺晨与我们赌的不是梅宗主几时会到浔阳,而是我们......识不得他。”
秦越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知道,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江左盟宗主的他,能低调到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般若真像是没听到秦越说的话,自言自语地念起了一首诗,一首在江左流传很广的诗: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念完后般若真又是一声长叹。沉默片刻,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阿越,你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今日怎么就趟了这滩浑水?”
秦越一愣,顿了半晌后不确定地说:“那锅绿豆汤......”
“对。他的绿豆汤里放入米仁、百合还有桂花。若说是世家子弟不知柴米贵吧,可那汤里却也搁了盐。”般若真喃喃地道。
“他的车把式是会武的,所以你我好奇他的来历。”秦越轻哼一声,“你我原本是打算与他一起下山,知晓他落脚的客栈,再去探听下,他是否就是我们要找的江左梅郎。谁曾想,在半道上竟遇到拦路抢劫,才会......。”
“阿越!”般若真眉头一动,突然道,“你认真想一下,我们当初救下他时,他真的是感谢之情吗?”
秦越微怔,想了一番,犹豫地开口:“好像没有。这,这不会是,他做的局......吧?”
般若真长吁一声,案头搁着的金丹雪莲像是在刻意提醒他,干了一件蠢事!梅长苏让人送出金丹雪莲,是在讽他们多管闲事吗?
“不想了,义诊结束就回沂州!”秦越嚷道,“你我不为江左盟众,此番就当是萍水相逢吧。若是有缘江湖再见,再想法还上今日相助之情。”
“不!”般若真扬眉笑道,“送我们回客栈的人既然是江左盟的人,那么你我就该承这份情。”
“还是你想的周全!”秦越侧头想了想,拱手行了个半礼,道,“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今日之事,至少说明江左梅郎并非浪得虚名。”般若真轻笑,“指不定明年他就被琅琊阁主排上琅琊公子榜了。”
“我期待与他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交个手!”秦越半真半假地道。
“我也期待!”般若真抿了一口茶道,“能让蔺晨赞不绝口的人,值得交手。”
“呃?”秦越一楞,遂后惊呼道,“他的车把式!”
“车把式?”般若真因秦越突然地叫嚷,差点洒了手中的茶水,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秦越,“车把式会武,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季,季姓很少见,不会......”秦越猛然站起,激动地道,“他,他不会是把我从高手榜上挤下一个位置的季布吧?”
“......!”般若真微怔,去年的琅琊高手榜他排第八,秦越排在第九,但今年的高手榜,他与秦越之间却多了一个季布。
“已过宵禁,不易出门!”般若真抬头看了下窗外,“待明日我去铺子取了茶,你我再去他的草棚拜谢吧。”
“好!”秦越点头,“不过,他既以化名相告,你我还是别点破他的身份吧。”
“嗯!”
然,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谈话间,两辆马车连夜驶离了浔阳城。
当悬挂着绘有梅花灯笼的马车驶近城门,事先得过知会的守门侍卫,忙上前相迎。在与黎纲低声交谈后,领头的侍卫便下令打开城门。
伴着车轮转过的嘎吱声,两辆马车融入暮色。
马车上梅长苏无奈地一笑,道,“晏大夫,您就不要瞪着我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哼!”晏平山胡须一抖,从身侧的竹篮中端出一只碗送到梅长苏的面前, “喝!”
“......!”鼻尖飘来一阵苦味,梅长苏吸了吸鼻子,顺从地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苦!梅长苏咽下最后一滴药汤,朝着晏平山亮了亮碗底,道,“晏大夫,您看,药我都喝了,您就消消气吧。”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了!”晏平山瞪眼道。
“晏大夫受累了。”梅长苏行了半礼,歉疚地说,“待到了安浦,长苏......!”
“到了安浦你会消停吗?”晏平山冷哼一声,“梅宗主,您可知道什么叫做言传身教?茯苓和清儿就在后面的马车上……”
“呃!”梅长苏自知理亏,只得赔笑道,“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我既在附近,总得去看看吧。”
江左十四州,每州依据其地理位置和大小,设有三至五个城池。他对外言说要巡视江左十四州,其实是耍了个心眼。
十四州大小城池共计五十四个,没个两三年是没办法走遍的。
云家所在的浔阳以及他此番赶往的安浦城,都同属荨
今日他刚回到落脚的小院,黎纲便送来了从萏每诖吹募北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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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纲和甄平登记的礼单中,付春送出的是一只雕着簇簇梅花的翡翠笔洗,这只笔洗如今就搁在他书房的案头上。
尚不知凶手是谁,但梅长苏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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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其子付海涛与欧阳钥结为连理。
欧阳钥是谁?璧秀山庄的大小姐,上过琅琊榜的美人儿。
如今付家一夜灭门,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欧阳钥,想那璧秀山庄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而璧秀山庄则为琅琊帮派榜上排名第三的江湖帮派,其帮主欧阳陌更是在琅琊高手榜上牢牢占据第五的位置。
颠簸的马车内,梅长苏揉着手,指尖因蒙了一层薄汗显得有些粘。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要在欧阳陌到达之前赶到付家宅院。
想那接到消息的欧阳陌此刻也该在往莞习伞o嗤氖虑樵俅畏5庖淮瘟敕帜钕攵疾辉粝拢......
向付家下毒手的那些人,究竟为谁?
不顾江左盟令,不顾璧秀山庄颜面。
想要干什么?
做什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仰头望向空中朦胧的月,暗道:是杀鸡儆猴吗?
渐行渐近的马车声,让他在叹息后踢翻了一旁的篝火。
当最后一抹火星湮灭在夜色中,寂静的荒野上已没了玄衫男子的踪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