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感想要和我说吗?”
“没有,”希尔稍稍点头,动作轻微得像在水中蘸了一下,“我很感谢你能让他从附身者的诅咒中解脱。”
困惑。这答案让他感到一瞬间的困惑。
“你很喜欢从确定的事实中寻觅实际并不存在的意义,然后拿幻象来安慰自己吗?”杜恩问道。
“才不对呢,凡事都有其意义!”
“这些所谓的意义都来自你合理合法的愚蠢。”
希尔竖起一根食指:“不,还是不对,也许你的理性分析是对的,但你没看到其中的意义,——愚蠢也好,幻象也罢,只要它能提供自由、尊严和希望,那么它就是一切问题的解答。”
原来如此,杜恩想到,他立刻明白了:质疑希尔的信仰是没有意义的。除非用她的信仰来说服她自己,否则她也不存在任何动摇的可能性。看上去她待人友善热络,为人自在洒脱,实际上任何不认同她理念的人都是外人——顶多也只能算个小兄弟、小跟班。她把教派的信仰视为不可动摇的真理,哪怕这真理是幻象也没关系。因为,只要这真理存在,她就能解决自己作为人类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
希尔不会真正地愉悦和讨好旁人,她只是为了自己活的自在。
杜恩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她片刻。
这能算是一种毫无缺陷的生存方式吗?他想,只要把自我认同放在形而上的理念,放在神学中的真神身上,那么人就不需要遵循妻子、丈夫、亲人、朋友和上级的标准了,也不需要接受世俗社会的要求了。这种人看上去生活在世俗的社会中,实际上,却只会循着自己的理念作出自己的决定。信赖真神,信赖一个完美的、没有实体的幻象,——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安全呢?如果真神永远隐而不现,那就更好了,因为这样以来,她就可以只依靠自己去扩张和发展生命的脉络了。
这样的人能像世俗中人那样去爱人吗?能像这船只上的其它人那样需要在现实找到寄托吗?
不,当然不可能。
任何以为自己有希望从她身上得到爱或崇拜的人,都是在被假象欺骗,除非......他想,除非能让她以为他是真神意志的体现。
真有意思,难怪她找到了面对我的信心。他眼前这小鬼的处境已经超出人性的处境本身了,这样的人当然不会为两难抉择和俗世爱恨所束缚。
但这和她表现出的年龄不合,相当不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暂时无法揣摩的理由。至于理由......是那些带给她知识和见闻的梦吗?
长老肯定知道什么,可惜他已经死了。
未知的谜团还是太多了,将这一谜题解决的话,我也许能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那么你对自己的解答又是什么?”希尔忽然问道。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吗?”
“因为你和见过的每个人都很不一样,让我非常困惑,外乡人!我还以为村落外的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他们也和村落里的人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少了一点愚昧和自我封闭而已。”
“你对他人的期望太高了,人性的处境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摆脱的。”
“相比之下,你和那位搜查长实在超出我的期望太多了,就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我也觉得艾洛莎搜查长很恐怖,”杜恩耸耸肩,“然后我回答你的问题吧:我自己没有解答,也没有意义可言。”
“你说没有......”她的眼睛睁大了。
“你可以当我活在虚无和空洞的理性之中,我的处境不需要意义和寄托,只是因为我想做。”
有些时候,给出一部分真话更容易达成目的,既然世俗手段缺乏成效,就让她去困惑她究竟在面对什么吧。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希尔迟疑了一下。“老实说,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你不像是活着的人呢,外乡人。”
他只眨眨无动于衷的眼睛,没有其它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