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他,尽可能地延长他的痛苦,就像是那些屠宰厂里的工人。
地上满是血腥的泥泞,希利斯的眼前晃动着一个祭祀的脚,和阿特尔先生那样,他也没有穿着靴子,希利斯立刻伸出双手,抓住它,然后把它折断,就像是折断一根玉米秸秆那样轻松,祭司跌倒在地,大叫着,挥舞着他的短矛刺向希利斯,但希利斯一把就抓住了矛杆并且扭转,黑色石头打造的矛锋刺入了祭司的胸膛,并且折断在里面。
下一刻,希利斯飞快地翻滚着,从奄奄一息的敌人身上退开,他才推开,一柄短矛就呼啸而来,刺中了受伤的祭司,如果希利斯没有让开,那么这柄短矛刺中的就是他的脊背——失了手的祭司气恼地拔出了短矛,向希利斯冲了过来,另一个祭司旋转着他的盾牌,砸向希利斯的肩膀。
希利斯的手里只有一根折断了锋刃的短矛。
他不懂得黑曜石是什么,但他可以看见断口闪亮的光点,断裂后的黑曜石形成的锋面比匕首更锋利,而希利斯又能看得那样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他找到了空隙,他举起短矛,刺向敌人。
不过一根手指那么长的黑曜石碎片擦过了祭司的脖子,割断了他的动脉,他的血就像是喷泉那样迸向空中,而后洒落。
希利斯的肩膀被击中了,锁骨折断的同时,他抓住了那只青铜盾牌,曾经在阿特尔先生面前显示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手持盾牌的祭司踉跄着被他拉倒,希利斯立即扑了上去,一口撕开了他的半张脸。
鲜血涌入了希利斯的喉咙,就像是灼热的火焰那样穿过他的食道。
最后一个祭司站在那儿,与其说是迟疑,倒不如说是迷惑。
“你在做什么!”阿特尔先生愤怒地咆哮道:“抓住他,把他献给特拉洛克!献给伟大的雨神!”
希利斯轻轻地唾了一口,他站了起来,提着缴获来的短矛。
祭司向希利斯扑了过来,希利斯也是一样,他们的短矛矛尖在火把的光亮下熠熠生辉。即便折断了一侧的锁骨,希利斯仍然直接将对方撞了出去,他将膝盖压向敌人的胸膛,它立刻凹陷了下去,祭司的嘴里涌出了带血的泡沫。
希利斯举起短矛,刺进了他大张的口里。
阿特尔先生眯起了眼睛。
希利斯转过身,看着他。
“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壮,更勇武,”阿特尔先生说:“你会得到最高的荣誉,我保证。”说完,他就拔出了转轮手枪,他向希利斯开了三枪,两枪在腿上,一枪在腹部,它们造成了三个可怖的窟窿,却没有流多少血,这孩子的血都快流光了。
希利斯倒了下去。
然后阿特尔先生调转枪口,给了最先倒下,却还在喘息的祭司一枪,他按着鲜血涌出的胸口,难以置信,“胆小鬼。”阿特尔先生说,“就连被献祭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还傻站着干嘛?”他又平静地催促道,“这是多么难得的祭品啊,特拉洛克会感到高兴的,把它抬上来。我要亲自割断他的喉咙,挖出他的心,献给伟大的水、雷与闪之神。”
祭司们把希利斯送到了雕像的手上,他的脚和头都垂着,只有身躯是水平的,阿特尔先生的动作有点急促,因为他怕不能将一个鲜活的祭品送到他的主人特拉洛克手中,他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黑曜石的刀子,刺入男孩单薄的躯体,他伸出手,探入伤口,握住那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而就在这个时候,索克突然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阿特尔先生并不想理会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索克为他做了很多年的事情,之所以现在还是个祭司预备就是因为他总是会在一些不该出纰漏的时候出纰漏。
但索克说:“他醒了。”
阿特尔下意识地垂下头,一双明亮的赤眼正注视着他。
一双如同鲜血般殷红的眼睛,但这不应该是希利斯的眼睛,甚至不应该是人类的眼睛,几乎与此同时,希利斯裂开了口唇,那些之前不算平整的牙齿在战斗中几乎都掉落或是打碎了,但现在他又有了一口新的牙齿——尖锐的牙齿,每颗都超过了一英寸,就像是一排排白森森的匕首。
“不可能,”阿特尔先生喃喃道:“我们做过测试了,没有使徒,没有眷属,没有代理人。”
他的手还留在希利斯的身体里,但那些缓慢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腐蚀性极强的酸液,阿特尔先生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他看到自己的皮肉在往下流淌,然后是骨头柔软地向内塌陷,他放下手,眼中充满了恐惧:“你是谁?”他喊到:“您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他低声呼喊着特拉洛克的名字,他的手又逐渐长了出来,特拉洛克没有抛弃他,阿特尔这样想着,同时心头涌上一阵狂喜,这不是他的,是特拉洛克的,作为特拉洛克的代理人,阿特尔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神明的情绪——这是,非常,非常好的祭品,特拉洛克说,把它给我。
“如您所愿。”阿特尔说。
他举起手,让所有的祭司都看到这一奇迹。
雕像的手抓住了希利斯,他不愿意放弃这个祭品,从那双绳圈眼睛里,居然也流露出了贪婪的光。
他们不知道的是,逝去的生命,鲜活的血肉,已经让沉睡在希利斯身体的凶兽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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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无比庞大的野兽,有着灰黑色的毛皮,赤红的眼睛与雪白的獠牙,它是一只巨狼,张开嘴的时候,上颚可以碰到天空,下颚可以碰到地面,一根利剑刺穿它的下颚,刺向上颚,这样它只要一想要发出声音,就会被刺得鲜血直流。
它被一根细细的的锁链捆缚着,锁链连着一根粗壮的绳索,绳索穿过一块石板,石板上压着巨岩。
它是陌生的,又令他感到熟悉,希利斯走过去,摸着它的皮毛,巨狼的皮毛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粗糙,反而十分柔滑,在粗大的针毛下是厚实的绒毛。
“好狗狗。”希利斯说。
“狗狗”呜咽了一声。
“谁这么对你?”希利斯问,一边轻轻地碰着那柄利剑。
“狗狗”没有回答,希利斯握住了那柄利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清晰地感受到了剑柄坚硬又冰冷的触感,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巨狼的身上,它颤抖着,这不是畏惧,它的情感毫无错讹地传达到了希利斯的心里,是狂喜,是鼓励,它急不可待地要摆脱它。
希利斯拔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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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狼自由了,祭品的黑影拉长变大,雕像或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在成为它的束缚,雕像裂开,头颅滚落地面,祭司们痛苦地哀嚎着,阿特尔先生也不例外,神明赋予他的躯体与力量原本可以让他无所畏惧,但巨狼之所以能够诞生于世就是为了给神明带来毁灭。
最后一点火焰在雕像的眼睛里熄灭,石头在巨狼的牙齿间格拉作响。
它吞噬了所有的血、肉、生命、力量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