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些。”
浮婼在尚寝局堪称“重点保护对象”,众人对她最后临门一脚却无缘君后之位一直便是耿耿于怀。若是她没来尚寝局,她们只当个八卦,说说便罢了。可与浮婼一起当差之后,那个曾经错失了君后之位的贵女活生生地成为了她们之中的一员,她们的心难免便歪了点儿往她身上倾斜,有点儿替她觉得遗憾与可惜,又觉得君上选孙袅袅为君后是碍于老君后的缘故。毕竟她们中可是一直流传着君上为了浮娘子冲冠一怒的事儿的。
见众人对她格外关切,浮婼也不忍拂了大家的好意,又拒了想要陪她一起过去的姊妹,趁着不用当值往太医院而去。
夜里下着细雨,天色晦暗。她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撑着把伞,还得忍受那凉风而过。浮婼有点儿后悔出来了。
只不过一想到那一双双殷切的眸光,还是坚定地往前而去。
当值的医女倒也没有怠慢,把了脉,又听她口述了一番症状,给她抓了包药,叮嘱了用法与用量。
有人过来催促:“几位大人讨论得厉害,需要医女打下手。你赶紧过去搭把手。”
浮婼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都这个时辰了怎还有好些御医未曾归府?”
“卫统领送了一些井水过来让大人们勘验,君上盯着此事的进度。好些大人都归家还被召了回来。也不知熬一夜能不能得出个结果。”医女与她边说边往里头去,“浮女史,我便不送你了。”
浮婼却是脚步拐了个弯儿也跟了上去:“正值缺人手之际,我也去帮忙。”
随着那医女入了一处屋子,浮婼瞧见了八九位御医正在那边急赤白脸地争论着什么,隐约可听“养生”“微损”等字眼。
而他们的面前,是已经被分成了十几碗用来做勘验的井水,以及拿来做活体测试的鸡鸭鹅兔。
浮婼多少也是对医术有点儿了解,随着医女们给做井水勘验的御医们打下手,喂食这些活物,并记录各自症状。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是何处的井水?竟受如此重视。”
她的身影隐在好几名医女中,正讨论不休的御医们自然不会去关注。孔仲景原本并未瞧见她,可这声音隐约听着有些耳熟,循声望去,他便瞧见了浮婼。
他却是听说浮婼曾在汪首辅府上“小住”过一夜的事儿的。这事一出,君上便大动干戈,还命将首辅府的井水都给弄来让他们鉴定。他总觉得这事与这位浮娘子定然是脱不了干系。
孔仲景索性便将浮婼给招呼到了跟前:“不瞒浮娘子,这正是从汪首辅府上取得的井水。”
有些事情不宜声张,孔仲景却是压低了嗓门与她道:“据说是汪二小姐听了君后的命想下在首辅府的妾室膳食中的,只不过汪二小姐却苦于无门,只得下在了井水中。老夫已经验过这井水,确认并无毒素,又与几位擅长养生之道的大人一致确定这被下了药的井水不仅无毒,还有着养生的疗效。只不过这疗效却又与寻常的延年益寿的养生方子不同,似乎会对人体的血液有些影响。但一时之间我们还无法说服对方,需先等等这些鸡鸭鹅兔的反应。”
浮婼却是听得一阵心惊。
孙袅袅让汪紫衾下在首辅府妾室的身上……
她为何要这般做?
检不出毒,却有养生之效……
孙袅袅……
自己似乎曾给她易过寿。
浮婼想到了正是这位君后,曾借助汪紫衾向汪首辅透露了她有易寿之能。
汪首辅找了巫师抢夺了汪夫人的寿数,却称汪夫人害死宠妾想要长生不老。
所有的线索横亘在前,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其中的那根线头。
等等。
若传言为真,当年那位宠妾死时,似乎是被放干了血?
汪首辅抢夺汪夫人的寿数,行了逆天之举,伤了旁人性命。也就是说,他需要通过第三人才能达到抢夺汪夫人寿数的目的。
孙袅袅特意让汪紫衾将药下在汪首辅的妾室们身上,若她也是有意通过妾室来达到伤了汪首辅的目的……
“孔御医,首辅府的妾室们若是每日里喝这些井水,与汪首辅行房时,汪首辅可会无碍?”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通过行房来将某些潜藏之物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药无毒,被下了药的井水无毒,任何人喝了都无恙。
可若行房,抢夺过汪夫人寿数的汪首辅体质特殊,有过先例将汪夫人的寿数引到他身上之后,打通了他吸纳外物的能力。极有可能在与妾室行房时通过阴阳交合处将一些东西引到自个儿身上。
“你是说……你是说这药虽无毒,可若行房便会……”孔仲景神色激动,其他几名御医听此亦是觉得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这一夜,太医院灯火通明,一派忙碌。
浮婼回到尚寝局的住处时,早已过了夜半。她是在太医院帮忙时索性煎了药服下了才回来的,也就省了半夜里回到住处生火煎药的烦恼。用过药后她身体有些昏沉,推开门便躺到了自个儿床上。
只不过一躺上去,她便觉出了不对劲了。
她的床榻之上,竟还有旁人!
她得了特殊照顾,分到的是一个独立的屋子,平日里虽与尚寝局的其余女官们都有往来,可谁没事会不知会她一声便跑来她屋子里睡?
她正要惊呼,却听得一道醇厚的嗓音含着一丝轻笑:“别喊了,本君不过就是借住下你的屋子,若你要闹得全尚寝局的人都知晓,你明儿个可就要进本君的后宫了。”
周钦衍!
黑暗中,浮婼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咬牙切齿。
却是被他一把揽在了身旁歇下:“别磨牙了,睡吧。”
“周钦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君刚逃脱了广宁宫一个女人煽情告白的魔爪,并对其的宽衣解带视而不见,你不该赞本君一句坐怀不乱吗?”
竟是没宠幸孙袅袅?
浮婼疑惑归疑惑,却是努力想要从他臂膀中脱身:“能要点脸吗?就你如今这般,叫坐怀不乱?”
“此刻本君怀里不是正抱着你吗?能一样?”
*
翌日天不亮,周钦衍是在小喜子的连番催促下悄悄离开尚寝局的。
彼时尚寝局早已被清了场,一切倒也顺利。
被他抱了一夜的浮婼总算是能够活动一下手脚了,只觉得身体都僵硬了。然而,想到他强势的拥抱以及夜里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却依旧有些恍惚。
今日的早朝,君王俊朗的面容上显然一副愉悦的神色,就连好几道本该遭遇君王怒火的折子上禀的事儿都被轻拿轻放了。大臣们不禁揣测君王发生了什么喜事。
轮到王有年启奏时,他声称禁军之死有了眉目,但神色犹豫。
暗中护卫浮婼的两名禁军被杀,此事说小不小,说大,却可以扯到护卫君王安危的整个禁军队伍。是以,这事并没有秘而不宣,而是特意让那两具尸体被发现,经过刑司局的正规程序进行调查。
朝中官员大抵都已经知晓此事,也早已揣测不已。
周钦衍见王有年踟蹰的样子,并未让他在朝堂上直接禀报,而是在退朝后邀了他一起边走边聊。
偌大的宫廷巍峨绵延,行走在长廊中,周钦衍轻斥道:“你们刑司局是愈发散漫了,竟连这点子差事都要查这般久。”
不过这位年轻的君王显然是心情极好,并未真的有重责的意思。
王有年忙趁势回禀:“君上恕罪!属下也不知何时刑司局里竟混入了几个搅屎棍,打乱了调查进度。此事已经查明,那两名禁军是被……老君上养的死士所杀。”
老君上?
周钦衍蹙眉,竟是他?
他蓦地想起老君上曾经放下过的狠话。
“老子生你养你,你让那威远将军将刀架到老子的脖子上逼着老子让位,老子也给足了你脸面没让潜伏各处的十万死士悄悄灭了你这兔崽子。可你呢?夺了老子的位,还想要夺你老子的女人,厚道吗?当真是觉得老子没能力将你拉下这位置吗?”
十万死士。
当时的他从未关注过这个重点,一心在揣测他被哪个女人给夺了心。
他知晓他那时说那些话不过是气话罢了,也从未放在心上。至于死士,历朝历代哪个君王不豢养死士?他身边,也有一批隐藏在暗处的刀。
老君上的心思,他总是能揣摩个七七八八的。他贪图享乐,只要能让他在这个位置上永久地快活恣意,自然不会真的让那些手底下的死士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若不然,早在当初他被逼退位之时,就会闹出些暗杀亲子的事儿来了。
可如今,他竟派死士杀了他暗中护着浮婼的两名禁军。
他的这位父君,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初他不是还在晏晏的撺掇下一心想要扶持浮婼坐上君后宝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