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番话里品出一股子酸味,冰渣子里找糖,还挺自得其乐的。
他倒是不急着告知她孙袅袅实则是崔芷汐冒名一事了。她既然想要让他废后,废了便是,但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兴师动众的选后,若人刚封后没一阵子就被废了,且这坐在君后宝座上的人还不是君后本人。诚宁伯府的嫡出小姐被冒名顶替了人家都不知道,老君后还一力作保。这般的事儿爆出,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浪。无论是对诚宁伯府还是对皇家,皆不利。
是以,“孙袅袅”得废,但得找一个更稳妥的法子废。
而真正的孙袅袅,还得尽快寻出。崔芷汐的话虽条理清晰,无甚错漏,但一切皆是她一面之词,寻到孙袅袅与其对质,才是上上之策。
雨还在下,天色也愈发暗沉了起来。
周钦衍调转了话头:“有肉无酒怎么成?老烟杆,还不快将本君存在这头的酒取出来,让本君与浮娘子酣饮?”
咯噔一声,浮婼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叫他存在这头的酒?
接下去,张烟杆用事实告诉了她,她的预感并没有错,这位年轻的君王竟趁着她不备,早已命人在她买的这座小宅子里搁了好几坛子酒。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将她的地儿当私库用。
一口烈酒一口羊蝎子。那羊肉锅子中的热气渐渐淡去,里头的羊蝎子却是逐渐少去。
浮婼见周钦衍好雅兴,推杯换盏间一张俊脸潮红一片。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截住了他再次倒酒的手。
“您中毒的这事儿,了结了?命悬一线死里逃生,居然有心思跑我这地儿来喝酒,不想要命了?”
周钦衍想也未想便顺势覆上了她的手背,肌肤相触的柔软与温热让他舍不得松手。
“不了了之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霎时便令浮婼的心跟着一紧,一时之间也忘了去缩回手。
“怎么了?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是已经查出此事跟孙二小姐有关吗?”
周钦衍执着她的手,徐徐道:“查出了孙昭昭不假,可她一问三不知,只推说是受婢女碧梧蛊惑,下毒嫁祸孙袅袅一事也皆交由那叫碧梧的婢女去做的。卫如峥去拿那婢子,没两下这碧梧就交代了。说她是淮炀侯府浮鸾的人,奉了浮鸾的命挑唆孙昭昭与孙袅袅的关系令其对孙袅袅动手。至于她是与宫里的何人秘密联系,经过了几重关系联系上御膳房的内侍,令其对广宁宫的宫婢半是诱哄半是利诱地在净手的水中下了毒,她推说是浮鸾派人所为,她一概不知。”
浮鸾?
此事竟涉及了浮鸾!
浮婼睁大了眸,紧等着他的下文。
周钦衍也不卖关子:“浮鸾也承认得爽快,只说自己确实干过这事儿。孙昭昭有心向她投诚,曾经还在临川诗社为了展示诚意对孙袅袅步步相逼。人家那般有诚意,她当然不能不受。浮鸾与孙袅袅的梁子早在花匠之死时便算是彻底结下了,所以利用其孙昭昭来也丝毫没有负担。虽说她是指使了碧梧让孙昭昭对孙袅袅下手,可浮鸾只想着坐收渔翁之利,自己压根就没亲自出手。线索,就这么断在了这儿。”
碧梧挑唆成功,将此事报之浮鸾,以为浮鸾会派人去处理。浮鸾呢,只想坐收渔翁之利,且在宫中压根没有人脉能下得了毒行栽赃嫁祸之事。
这中间,便有一环对不上了。
那么,栽赃嫁祸的人,究竟是谁?宫里又是何人配合那个人织起了一张网,通过那“自尽”的御膳房内侍以及广宁宫的宫婢完成了这一桩毒害君王栽赃嫁祸君后的任务?
浮婼偷觑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周钦衍,促狭道:“原以为宫里算是铁板一块,结果轻轻松松就有人能对你下手,你还查不出对方真实身份,甚至还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如何出招。也亏得你坐在君王宝座上那般久,竟还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
“本君未大婚前,乾洺宫铁桶一般。只不过后宫里进了人,良莠不齐,也导致出现了纰漏。”周钦衍话锋一转,挑眉道,“有闲心操心本君,不如操心操心你自个儿。你和你祖母吵架,居然还放下狠话说要让她丢了棺材本。”
浮婼直到此时才惊觉纤手还被他一直牢牢握着,忙挣扎着一缩:“无需君上操心,想要让一个人鼓囊囊的钱袋子一夕变空又有何难?”
她,确实是该让浮老太太涨涨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