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功夫琢磨,寒暄几句就把于氏和颜悦色地请回去了。
顾长清坐上马车就有点紧张,跟顾长安没话找话。
“长姐,咱们为何不约在外头,反而……要去王爷府上?”顾长清话里带着点少女的娇羞,手里绞着一方丝帕。
“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在外面抛头露面像话么?”顾长安没睡饱,情绪也跟着掉在谷底,“咱们大齐比着燕国是没那么多穷讲究,可要真在外头为你引荐端王,这话传说出去了,要收场可不容易。”
“可、可长姐不也常与人在外会面。”顾长清声音低低的,也不敢看顾长安。
顾长安无语地看着她同父异母的小妹,这丫头是在房里绣花绣傻了不成?她无意再多言,索性闭上眼靠在车壁上歇着,不答顾长清。
顾长清原想跟顾长安套套话,问几句端王的脾性喜好,没料顾长安一改往日做派,还端出她都尉大人的架子了,一下子就让顾长清十二分地不满。顾长清恶狠狠地想,要是长姐嫁出去就好了,那时看她还能怎么威风。
顾长安当然不晓得顾长清此时琢磨些什么,她觉得祁卢那个疯子踪迹全无,顾长宁又要把刀悬脖子上去铲许之栋,这些事已经麻烦成一疙瘩,她根本无心去管情窦初开的丫头起什么心思。
端王府和靖远侯府就离得不远,顾长安琢磨的事还没转过一个圈,她们就到了。
白辛知道顾长安要来,特地嘱咐了门房,所以门口小厮一见是靖远侯府的马车,就没命地奔进府里去通报了。
顾长安扶着她嫣然动人的小妹下马车,不紧不慢地往王府门口走。
结果还没等她们走到跟前,白辛和决明就从府里奔了出来。
白辛和决明先看见顾长安,再看见顾长安边上娇羞的姑娘,俱是一愣,俩人面面相觑,顾都尉这是演哪出?
顾长安一时因为没睡好,又因为昨个儿被刘珩气的不轻,眼看白辛和决明俩人带着股负荆请罪的劲儿,所以也不客气,拉着顾长清跟俩人白活一通,听得白辛脸都绿了,频频回头往府里瞧。
决明在一旁倒有点看戏的意思,啧,里面那个大摆筵席,毛毛躁躁要请罪,外面这个没心没肺,领着人来给他当媳妇,阿弥陀佛,待会儿别掀了房顶就行。
一行人欢声笑语往水榭那处走,顾长清越走越紧张,后头干脆拉住顾长安的手。顾长安一愣,转头看看她,就见自家小妹脸红得跟熟透的番茄一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激动得厥过去。
她暗自摇头,这丫头是少点顾家人的魄力。
刘珩在满当当一桌珍馐美味前坐立不安,站起来又坐下,然后溜达到顾长安那天喂鱼的地方站了站,忽然就觉得自己没出息,暗骂了两句,便端坐回去了。
所以顾长安牵着顾长清踏进水榭的时候,只看见刘珩拿着一副派头,坐在主位上。
顾长安看他不顺眼,索性不看了,把顾长清往前一推,干巴巴道:“去泉顺路上与你提过,我小妹,顾长清。”
说罢,顾长安就不吭气了。这边顾长清紧张归紧张,但到底是大门大户的闺秀,该有的礼数是一项没落下。等她客套完,刘珩才省起上趟出门时,顾长安是说过这么一桩事,脸色不免又难看了一分。
顾长安坐在刘珩边上,不动声色地望着桌上的菜肴,刘珩眼见顾长安对菜色的兴致大于他本人抑或旁边的顾长清,但也不好当着顾长清说什么,只得一边跟顾长清客套守礼地寒暄,一边纡尊降贵地给顾长安布菜,不一会儿就在她碗里堆了座鸡肉牛肉山。
刘珩觉得,以顾长安跟他同袍七年的情谊,她必然知道他是低头道歉了。
诚然,顾长安再迟钝也领悟到刘珩这一层隐晦的含义,可他怎么就忘了旁边还坐着个顾长清?
顾长清面色青白,看着顾长安闹别扭似的把肉从碗里扔出来,这边刘珩又耐着性子夹了别的进去,握着象牙筷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如果说顾长清从前一直就不待见顾长安是因为觉得她混在一群男人中间,粗鄙浅薄,那现在她恨不得顾长安战死在北境就只因为顾长安明知自己倾慕端王,却还要在她面前如此做作,简直该死。
天可怜见,顾长安虽在男女一事上比别人开蒙晚了点,但也知道当着顾长清的面跟刘珩多说一句话都是挨天打雷劈的罪过,所以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她把那些肉扔出去,为的就是跟刘珩撇清关系,哪知道端王爷竟在这个时候没眼色起来。
顾长安如芒在背,刘珩却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浑身舒畅。
一顿饭吃进肚子里好比吃了块太湖石,顾长安琢磨着回去得让竹染煮一壶山楂水来消消食。
顾长清的贤良淑德在登上马车那一刻彻底掉的一点不剩,不是她不想维持着应有的气度,而是根本就维持不住了。
顾长安看顾长清能隐忍着不跟她掰扯已是不易,自然不会去招惹她。就这样,两人别扭地坐在马车里,回到了靖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