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哦!”地一声,道:“那么你为什么临门不入?”
青衫客倏地低下了头,嗫嚅说道:“老人家,我自顾寒伧,一无”
白衣老者截口说道:“年轻人,你是慕名而来的么?”
青衫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白衣老者摇头说道:“既称慕名,因何又有自顾寒伧之语?”
青衫客嗫嚅说道:“不瞒老人家说,我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白衣老道:“年轻人,那你就不该来。”
青衫客又低下了头,道:“老人家,我是来先看看真假再”
白衣老者道:“如果传闻是真呢?”
青衫客道:“我就大胆求邵夫子收列门墙。”
白衣老者道:“如果是假呢?”
青衫客道:“那我只好回去了。”
白衣老者老脸上很难得地展开了一丝笑容,捋着胸前那部美须,点头说道:“‘安乐学馆’弟子近百,历年来进出上千,像你这样的人,我倒是首遇,年轻人,我告诉你,你所听到的是真不假。”
青衫客猛然一喜,道:“那么,老人家,我想即刻见见邵夫子。”
白衣老者未予答理,老眼深注,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地方人?”
青衫客道:“老人家,我已说过是江南人氏。”
白衣老者道:“年轻人,江南很大。”
青衫客忙道:“老人家,我是‘金陵’人”
白衣老者点头说道:“龙盘虎踞,灵秀所钟,好地方。”
青衫客赧然说道:“老人家,那是金陵本身,我这个‘金陵’人”
白衣老者摇摇头,道:“年轻人,我看得出,‘安乐学馆’弟子近百,历年进出上千,你年轻人资质之佳,该算第一人。”
青衫客身形竟为之一震,忙道:“那是老人家夸奖,我自知甚明”
白衣老者脸上又展开了难得的笑容,摇头说道:“年轻人,我从不会看错人,撇开资质禀赋不谈,你的谈吐,跟你这一身衣着很不相衬。”
青衫客身形又复一震,道:“老人家,我读过几年书!”
白衣老者道:“是家学抑或是”
青衫客道:“不瞒老人家,寒家世代书香”
白衣老者“哈!”地一声,道:“那难怪,怪不得你谈吐不俗,气度不类常人。”
青衫客忙道:“老人家夸奖。”
白衣老者目光一凝,道:“年轻人,既世代书香,你为何落得这等模样?”
青衫客神情一黯,低下了头,道:“寒家不幸,复遭人祸,如今是家破人亡,只剩我孑然一身,到处流浪”
白衣老者面有恻隐之色,点头一叹,道:“年轻人,世间事白云苍狗,世间际遇不一,人有富贵安乐之时,亦难免落魄潦倒之日,但能发奋图强,一心上进,何愁不能重整家园,再光门楣,复振家声?”
青衫客忙道:“多谢老人家教诲,定当谨记于胸,不敢片刻或忘。”
白衣老者目闪异辨,点头说道:“年轻人,你比每一个初入‘安乐学馆’的人强多了”
话锋一顿,又接道:“年轻人,我还没有动问”
青衫客忙道:“有劳老人家问动,我姓任,草字慕飞。”
白衣老者点了点头,道:“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安乐学馆’的弟子了。”
青衫客任慕飞一怔大喜,几疑非真地道:“老人家,我还没有见过那”
白衣老者又现难得的微笑,道:“我就是邵景逸。”
任慕飞大惊,忙整那袭破衣衫,一揖到地,神情激动中带着恭谨,道:“弟子见过夫子。”
“安乐居士”邵景逸矜持地一点头,道:“少礼,我这‘安乐学馆’没有那么大规矩,如今受你一礼,这就算你的拜师入学之礼了。”
任慕飞忙道:“夫子,大礼岂可”
邵夫子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规矩,为人凡事但求一个真诚,只要心中敬师,心中有师,不必形于诸外,拘于俗礼。”
任慕飞迟疑了一下,道:“如此,弟子只有从命了。”
邵夫子点头而笑,老眼深注,长眉一轩,忽道:“慕飞,你真是来求学的么?”
任慕飞感怔说道:“夫子何作此问?”
邵夫子笑了笑,道:“我看你的所学本不差。”
任慕飞神情微震,旋即赧然说道:“学无止境,弟子家学浅薄”
邵夫子颇为激赏地点头说道:“好一个学无止境,‘安乐学馆’虽然是‘洛阳’最大的一所学堂,但每日只有粗茶淡饭”
任慕飞毅然说道:“夫子,昔日之颜回如何?”
邵夫子目中大放异采,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慕飞,好,好,好。”
除了一个“好”字他什么也没说。
从此,这位青衫客任慕飞便成了“安乐学馆”众子弟中之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