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蛇和老鼠

    银环蛇虽剧毒，却是绝美的。它有流线形的身躯，黑白相间的花纹，简洁，朴素，自然而又优雅，如一篇灵动的晚明小品。看见它，你不禁要感叹：“是什么样不朽的手或眼睛/能把你一身惊人的匀称造成？”

    它是草丛里高貴的隐者，绝世独立，任草枯草荣，人歌人哭，它只是投之以冷眼。它并不主动攻击人，除非有人侵犯了它，它才用致命的毒液维护自己的独立与尊严。它所憎厌的是猥琐的老鼠，且对它们毫不留情。它是寂寞的，因为这世上又有谁堪与它为俦呢？它在寂寞中沉思；它的鳞片闪电一般地颤动，仿佛郁满了生命与思想的身体就要爆炸，其姿势之美恐怕唯有罗丹的思想者才能与之相颉颃。

    有一年夏天，我在一条荒凉的水泥小沟里拾到一条被太阳烤干的银环蛇。这条小蛇它离开了自己生长的草丛来到了一个沾有人的气息的场所，命运无情的手攫住了它，大约是一颗小石子击中了它的要害罢－－因为它全身看不见一点伤痕－－但一直到死，它都在与命运做着不懈的抗争。

    我把它拿回来，放在我的书桌上，不时爱不释手地拿着它看。但有一天早晨我发现它却已经变得七零八碎－－原来是被老鼠啃得不成形了。没办法，我只有在我的窗外挖个小坑将它埋了。

    难道在我们小小的世界里竟连美的标本都不能相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