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蓝瑛在“蓝盾”学驾驶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没有回过大杂院,考上驾照分到公司的行政部去当了小车司机之后,也只能是隔三差五地回来一下,聊不上两句话就得匆匆地走。有时候蓝瑛是想换个口味吃一顿大杂院里的饭菜才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由于事前没有打招呼,蓝瑛赶过来的时候,刘姥姥要为她现做现炒。做熟的蛋炒饭刚扒拉了几口,手机就会响起来:领导要用车!蓝瑛匆匆忙忙地走了。有时蓝瑛是顺道瞅个空子赶回大杂院里来的,刚进院门椅子还没坐热乎手机就会响起来,蓝瑛只能一边抱怨,一边小跑着走到胡同口迅速地开车赶过去……蓝瑛整个人儿显现的完全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
刘红霞虽说上的是长白班,但毕竟已是孕妇,每天清晨慢慢腾腾地起床,再慢慢腾腾地穿衣,慢慢腾腾地洗漱梳理,慢慢腾腾地动作,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一切都显得格外地小心谨慎。刘姥姥根本不指望她做事情,也根本不敢指望她做任何事情。
每天清晨,刘红霞在这边起床,刘姥姥在那边听见动静也得陪着起床。趁着刘红霞忙着洗漱的时候,刘姥姥总会先洗了脸手再走出去买回来要吃的早点,看着刘红霞坐下来吃喝的时候,刘姥姥才肯忙着去认真地洗漱和梳理。等刘姥姥漱洗完毕也梳理完毕,刘红霞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一边推起电动车,一边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外婆,我走了哦。”这一走就是一整天。刘红霞下班赶回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沉,刘姥姥也到了要忙着去做饭菜的时候了,也只有这个时间段,刘红霞才能抽出身来踅在大灶房里陪着外婆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说上一会儿话,聊上一些道听途说的新闻趣事,祖孙两人凑在一起赶空儿总算能够乐呵上一阵子。晚饭之后临睡之前的这段时间完全是属于刘红霞静心上网的时间,刘姥姥不好去打搅,也不敢去打搅。从对面慢慢踱过来踅到曾姥姥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聊上一会儿,再看上一会儿的电视,感到困乏的时候再慢慢踱回去。
肖义改上“三班倒”了,除了上班的时间走出去,下班之后赶回来吃个现成的热乎饭之外,剩下的那些个时间里不是倒床睡觉,就是忙于上网学习,一点富余的时间都没有,也抽不出来给外婆。肖义一副疲乏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睡不够觉。
刘姥姥隔三差五地也会在心里想开些。趁着赶市场去买菜的光景拉上曾姥姥一同到市面上去逛逛商场、看看商品,赶个时兴,图个时髦地走进餐馆里去围桌坐下来随心所欲地点上一两个汤菜,换换口感地“潇洒”一顿,然后在熙熙攘攘的人丛里穿行一阵,欣赏一阵,也热闹一阵……常常转悠得腿脚发酸,头痛眼花了才“心甘情愿”地打个机动三轮车“突、突、突”地坐回来。回到大杂院之后总要连着好几天才能缓过劲儿来,简直就是花钱找罪受。
这段时间里刘姥姥整个心态全变了——空虚,失落,寂寞,还六神无主。在闲得无聊,显得无奈的时候,常常会从心底里重重地叹息出声音来。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收拾停当,刘姥姥又踅过来在那张做惯了的躺椅上落坐下来之后,曾姥姥一目了然且一针见血地说起来:“看你这几天无精打彩、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寂寞了。”
刘姥姥苦笑一下,无奈地说:“老姐姐,大杂院里的人一下子都走空了,我这心里头也就落空了,总想寻找一种东西填充进去,可总是找不到。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孤寂啊!”
“可不是咋的。”曾姥姥深有同感地说:“这几天我感觉自己的手头轻松了许多,无事可做了,闲下来的时间也就多了。时间多了,就变得无聊了。不仅是整个大杂院里空荡荡的,我这心里头的感觉也是空荡荡的。我心里寂寞,更看出来你比我还寂寞……我在心里就寻思着想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不仅可以填充你心头的寂寞,更能填充你生活的单调和形单影只的苦恼。”
刘姥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它能这么灵?”
“是一件大事,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事张阁祖和刘美荣早就对我提出了,可我觉得那时候火候还不到,就没有对你提出来,也没有为你做出来。在此之前,佟胖子曾经暗示过你我……前两天金敏打电话过来也提到了这事。今天,我觉得是时候了,该对你说出来,该为你做出来了。”
“老姐姐,你别卖关子了行不行啊?你可把我给急死了……我这人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上头……”
刘姥姥越是着急,曾姥姥越是显得不慌不忙:“你真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真想知道。”
“真想去做这件事情?”
“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我都想去做。”
“那么对你有好处,对别人也有好处的事情你愿意去做吗?”
“那我更愿意去做了。”
“老妹子,你可得想好了,不得反悔啊!”
“我肯定想好了,肯定不反悔。”
“那我告诉你,你可听好了……赶紧为正春重新组建一个家,也为你自己重新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把你们两家真正地合到一起来,关起门的时候真正属于一家人。”
“你是想让我接纳杏菊给正春做媳妇!”
“难道你不喜欢杏菊?”
“喜欢。”
“嘴上喜欢,心里也喜欢?”
“真的很喜欢。”
“你认了这个干闺女之后,在心里的感觉是怎样的?”
“感觉很正常也很高兴。”
“你再进一步把你们两家的关系融汇的更亲密的时候,你就会感到更加正常、更加高兴。”
“这……”
“这怎么啦?难道你觉得正春和杏菊不合适?不愿让杏菊走进正春的生活,走进你的家庭?”
刘姥姥轻轻吁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曾姥姥不解地问:“那你怕什么?”
“我怕……”
“你怕肖义和红霞他们会不答应?”
“这我倒没有顾虑。我只是担心……恐怕正春那边不会答应……”
“放心吧,这事由我来办。只要你这边点个头,正春那边他不敢不答应。”
“这事怕是要难为正春了……这些年,正春一直都在顾惜着我这张老脸皮,他是在刻意维系着我的心灵,怕刺激了我,怕伤害了我……是我耽误了他呀。”刘姥姥情不自禁地抹起老眼昏花的双眼啦。
曾姥姥极力地劝解和安慰说:“老妹子,别难过,打起精神来,咱们还有时间去补过,还有时间去圆上这个梦。”
第二天,曾姥姥特意起了个早,趁着张杏菊忙着在漱洗的时候轻轻招呼了一声:“杏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对你说。”
张杏菊不敢怠慢,急急地跟着走进曾姥姥的屋里去。
“外婆,究竟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大事。对你、对孩子们、对正春、对刘姥姥都是一件大事,更是一件好事……”
“外婆,您千万别说出来……我知道您老人家想说什么。”
“你知道就好。”
张杏菊一副很小心又很谨慎的样子说:“前几天德君来了封长信也提到了这件事情。”张杏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杏菊,你真是好福气啊!”曾姥姥不住口地赞叹又不住口地劝慰说:“连孩子们都为你想到了这事儿,你还等什么?你还犹豫什么?是不是担心肖义和红霞那边?放心吧,他们面对现实比我们表现得还勇敢、还实在、还开放。昨天晚上红霞趁着刘姥姥在大灶房里忙着做饭的功夫踅进我的屋里来对我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红霞说:‘曾姥姥,求您一件事,能不能把张妈妈和我爸撮合在一起成为一家人?那该多好啊!’你看,孩子们都拿得起放的下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拿不起又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