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学校,一群放了学的孩子背着书包,打闹着、嬉笑着在胡同里穿行而过。
大头踮着一条瘸腿随着人们走进大杂院。
曾姥姥正从后院的大厨房里将一盘烧好的黄花鱼端出来,看见白茹提着东西领着两个孩子急匆匆地赶回来,很关切地问:“回来啦,白茹?今天生意怎么样?”
“还凑合,一上午卖出去十二个痰盂。姐妹们照顾我,让我先回来了。吃了饭,我还得赶回去换班儿。”
“要不你别做了,在我这凑合着吃点。”
“不麻烦您了,孩子他爸还等着我伺候哩。”
“也真够难为你的。老潘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还犯,犯了还吐血儿。这不,我专门为他买了些猪肝回来。中午用猪肝下面条,做起来也简单省事。”
陈妈一大家子人围拢在门前的小桌旁开始吃起午饭来。
徳君、蓝瑛、蓝芳,背着书包一同走进来,看见自家的房门依然紧锁着,蓝芳努了努嘴:“哥,妈怎么还没回来呀?”
“妈有事去了,咱们先做饭。”徳君打开门上的锁,三兄妹走进去,放下了书包。
徳君将两个硬币交给蓝瑛:“你出去买几袋榨菜回来,我这就去煮饭。一会儿咱妈就会回来了。”
蓝瑛拿着钱出去了。
徳君从床下的盛米袋子里用碗舀了些米出来,放进高压锅里拿到后院的井台边去淘洗。
蓝芳提着一只简易的鸟笼子,里面关押着一只德君为她逮来的黄嘴巴小麻雀,蹲在前庭里玩耍起来,嘴里轻轻地哼着歌谣:“那是外婆的澎湖湾,白浪涌沙滩……”
陈妈冲在后院淘米的徳君喊了一嗓子:“徳君,别做饭了,领着蓝瑛和蓝芳都到我这来吃。”又冲玩耍的蓝芳招招手:“蓝芳,快过来。”
蓝芳未置可否地蹲在原地拿眼征询地望着徳君。
徳君很客气地回绝道:“陈妈,您别喊她了。蓝瑛买榨菜去了,我这就做饭了。”
对门的曾姥姥也招呼起来:“徳君,你们三个都到我这来吃,今天我做的饭儿多。”
“不用了,曾姥姥。我已经淘好米,在气炉上一跺,一会儿就做熟了。”
“这孩子,跟我还客气!”
蓝芳将那只还不会完全飞起来的黄嘴巴小麻雀从笼子里抓了出来,放在门前的地面上,一边逗弄,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麻雀飞飞,飞到东上东京,飞到西去西安,飞到南游南京,飞到北看北京,飞到家来让我陪。”
小麻雀惊吓得扑楞着两只飞不起来的小翅膀一蹦一跳地窜进了屋子里。蓝芳跟着撵进去,费力地钻到那张大床底下寻找着窜进去的那只小麻雀,无意间看见了放在床底下的那一摞糕点。蓝芳清楚记得那是对门的肖伯伯昨晚提到他们家来的。蓝芳吸允着手指头犹豫着,心里在想:既然是肖伯伯送来的,迟早也是要吃的。蓝芳正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大着胆子解开来捆绑的细绳子拆开一盒,随手拿了一块儿填进嘴里,又拿了几块儿装进衣兜里。蓝芳吃东西从来不霸道、不小气,知道有福同享的道理。一边吃着,一边走着,准备到后院的大厨房去给哥哥送上几块,也让他填填肚子。
后院的大厨房里,刘姥姥做的那份臭干子加蚕豆米的鸭蛋三鲜汤正在锅里翻滚着蛋花。刘姥姥随手关了火,用抹布包裹着盛汤的小铝锅的一双耳眼,轻慢加小心的朝着自家这边走拢来。走到陈妈家门口的时候正和走过来的蓝芳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
陈妈正嚼着嘴里的米饭,看见蓝芳走过来,不经意地问一声:“蓝芳,吃什么呢?”
蓝芳童稚的嘴上毫无遮拦地回答说:“麻酥糕,肖伯伯昨晚上送的。”
刘姥姥的双手剧烈颤抖了一下,端在手中的那只双耳铝锅失落了下来,一锅刚从气炉上移下来的汤水不偏不倚洒落在蓝芳的右脚上,顺带着溅了陈妈一身。
蓝芳惨烈地大叫起来。
陈妈一边抖落身上溅上的汤水,一边催促女婿:“峥子,快,快把蓝芳抱起来……”
峥子快捷地从地上抱起蓝芳,和陈伯一起慢慢褪下蓝芳脚上的鞋和袜子。
刘姥姥发疯似的喊叫了起来:“我说正春怎么会空着两只手回来的?原来是给狐狸精迷住了,给狐狸精送去了。天啊!我命好苦呦……”
曾姥姥拿着治烫伤的“红花油”奔了过来,冲晓芬和陈妈大声地吩咐:“你们两个快把刘姥姥拉回去。”
徳君在后院的大厨房里听见蓝芳的惨叫急忙奔过来,问:“怎么啦,蓝芳?”
“德君,别问那么多了,快抱蓝芳回屋去。”曾姥姥跟随着抱起蓝芳来的徳君走进来,小心翼翼地为蓝芳烫伤的右腿上泼洒着“红花油”。
大杂院里所有的住家户都愣怔地站在院落里,有的摇头,有的在轻声叹息。
院落门口围聚了一些探究竟看热闹的人。
蓝瑛买完榨菜踅回来,惊吓地问:“哥,都出什么事啦?”
徳君低头,没做回答。
哭哑了嗓子的蓝芳抽泣着用手慢慢从衣兜里掏出几块“麻酥糕”来。
蓝瑛明白似的立即撩起屋里垂下的床围子,发现那盒已拆封的“麻酥糕”,气恼地使劲扇了蓝芳一巴掌:“谁要你拆开的,你怎么那么馋啊?”
“我早上没吃饱,饿、饿了……”
“就你馋。看妈回来怎么收拾你?”蓝瑛很伤心地哭起来,开始责怪起徳君:“哥,蓝芳不懂事,你也不知道拦着她。你不知道那是昨晚上肖伯伯忘在咱们家里的呀?”
徳君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根本就不知道。”
对门屋子里刘姥姥诘了一句:“怎么那么巧儿,单单就把东西遗忘在你们家了?说,昨晚正春到你们屋里干什么去了?”
“肖伯伯给我妈送钱来了……”
刘姥姥抓住把柄似的大喊起来“你们大伙听听,我们家那个败家子不仅送东西,还送钱了!送、送、送,都送人吧,连这个家都搬过去吧!”
张杏菊骑着一辆刚买的、崭新的小三轮车,很小心地驮着一个刚做好的铝合金货柜从外面踅进了胡同里,在大杂院门口停了下来,很诧异地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丛。
有人轻声告诉她:“快回家看看吧,你们家出事了。”
有人帮着把那辆三轮车推进院落里。
刘姥姥看见张杏菊走进来,冷不丁地从屋里窜出来,用手从背后揪住了张杏菊的头发,嘴里恨恨地叫骂说:“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臭****,你****我们家正春得到了多少好处?正春又给你偷送过多少东西和钱?”
张杏菊一边挣扎,一边争辩:“外婆,您听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冤枉啊”
人们围拢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刘姥姥揪住张杏菊头发的那只手掰开来,簇拥着刘姥姥往屋里去。
张杏菊十分委屈地痛哭起来:“外婆,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好冤枉啊!”
刘姥姥凶神恶煞地说:“我反倒冤枉你了?你冤枉,你喊,我叫你喊……”抓起自家一只小方凳朝张杏菊那边掷过去。不偏不倚,掷过来的小方凳正好落在那辆崭新的小三轮上,“哗啦”一声,上面驮着的那只铝合金货柜的玻璃被砸碎了,货柜扭曲地倒了下来,把张杏菊充满憧憬,寄予希望的一切都砸碎了。
“啊!天啊,我完了,我不活了。”张杏菊一头朝自家的门框撞过去……身子重重地倒下来……一股殷红的血顺着破裂的额头溢淌下来。
“妈,妈,您怎么啦……”
“妈。妈。您别吓唬我们……”
传来徳君、蓝瑛、蓝芳三兄妹惊吓的哭叫声。
人们惊呆了,手忙脚乱地抱起张杏菊抬进屋里去。
“快,快叫救护车。”有人大声提醒道。
刘姥姥不依不饶地大声喊叫着:“装死啊?你装死唬不倒老娘,老娘经历过死人:老伴死了,梅儿也死了,我也没几天活头了……我就是要喊,就是要叫,就是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命好苦啊,我那早逝的死鬼啊,你为什么走的那么快呀!撇下了我……梅儿呀,你也随你爸去了,丢下老娘你不管呀……我命好苦啊!我……”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白背过去了。
“快,快,快把刘姥姥抱到床上去。”曾姥姥手足无措地吩咐着。“这都闹的什么事儿……”
好端端的一个中午被急救车的尖啸声和人们的叹息声给揉碎了。
海滨公园附近一家简易的饭馆里。
两个吃剩的锅底和十几只喝空的啤酒瓶……肖正春和几位老哥已经乐呵呵用完了那顿午餐,在慢慢地用牙签剔着牙缝。
跟肖正春对垒下棋的老杜很不高兴地拦住了要去买单付账的肖正春:“老肖,你别这样。咱说好了的。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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