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姥姥正在自家屋子里用塑料盆里的清水在涮洗着桌子上的茶杯和茶盘。见肖正春走进来,笑着打起招呼来:“回来啦,正春?”
肖正春笑了笑:“回来了。师母,您老身体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能吃能喝不生病就是福气了。你这趟回来好生在家歇着,多陪陪你妈。”
“我是想多陪陪她。可她老人家容不得我。我也省得找那麻烦。我呀,还是老办法,待会儿出去走走,到公园那边去转转,先跟着打打太极拳,然后再陪那几位老哥们下下棋,省得在家里不清净。”
“你妈她岁数大了,多年养成的脾气也难改了,你就多谦让着她点,啊!”
“这我知道。梅儿不在了,我妈总说她没了依靠。可我没拿他当外人看。”
“师娘知道你的难处。迁就点吧,啊?”曾姥姥将涮好的茶杯一个个倒扣着放进茶盘里。问:“你妈还没起哩?”
“我没敢吵醒她。太阳出来了,待会儿我也该走了。我这就给她买早点去,一点也不敢怠慢啊!”
“也真够难为你的。”
“都成习惯了。再说这也是应该的。算我替梅儿尽这份孝心吧!师母,您老吃点什么?我一同给您捎回来。”
“你快去吧。我吃的早点,每次都是陈妈为我捎回来。”
“那我去了。”肖正春告辞着走出来,从自家提出一个保温桶又拿起一个盛装早点的塑料漏浅走出了大杂院。
张杏菊锁了门,匆匆跟出来。
“肖大哥,你等一等。”张杏菊追赶着说。
“有事啊,杏菊?”肖正春停下,转过身来。
“你昨晚把东西忘在我屋里了。”
“你看我,还真忘了。”肖正春嘲弄地用手拍打起自己的脑门子。
“肖大哥你快提回去吧,不然刘姥姥她……”
“我怎么去提啊?”肖正春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大白天的,又那么多人,误会了反而会闹出许多闲话来。要不,你留给孩子们吃吧。”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那是刘姥姥每次都少不了东西。你说你赶了一趟海回来,空着两只手,什么也没捎回来,这不合情理,刘姥姥反而会对你误会更深的。我不能为难你,更不能为难刘姥姥。请你也不要为难我。”
“没那么严重。老太太那边我会打发的。一会儿我出去为她另买几盒糕点就是啦。下次赶海,我多给她捎几盒回来也就是了。区区一点小事,看把你愁的!”
陈妈这时正端着买好的早点从街市那边踅进了胡同里。
肖正春很敏感地冲着张杏菊摆了摆手:“都留给孩子们了……就这样,快回去吧。”
肖正春迎着陈妈走过去,主动打起招呼来:“你都买回啦?”
“回啦,你才去啊?”
“嗳。”肖正春礼貌地笑着点点头,与陈妈擦肩而过走出胡同口。
陈伯坐在木椅上,很不耐烦地眼瞅着陈妈端着早点不紧不慢地走到院落门口又停顿了下来,正回着头朝胡同口那面张望过去,样子像是在探寻着什么;陈伯很不满意地吼了起来:“喂,我说你干什么呢?像掉了魂似的。
这茶沏了半天,都快凉了。”
陈妈侧转过身子,没好气地走进来。“你是饿死鬼投胎呀!昨晚那顿饭没胀饱你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等不及了?我该伺候你的?”陈妈气咻咻地将盛满早点的塑料漏浅重重撂到小桌上。
“你看看你,说我两句不就完了嘛……我这不是等着吃了要去上班嘛。”陈伯将一杯倒好的茶水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陈妈怒容未消地瞪一眼,伸手从漏浅里拿出两根包裹好的油条走进对门曾姥姥的屋子里。“外婆,早点买回来了,您老趁热吃吧。”
“又麻烦你了。”曾姥姥忙从自己的衣袋里往外掏钱。
陈妈却客气地摆摆手:“算了,外婆。”
“你别跟我客气,老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再麻烦你了。”曾姥姥将一元钱的硬币塞到了陈妈手中:“过日子嘛,快拿着。”
“那我就收下了。”
“你也该吃了,都忙了一早晨了。”
“嗳,嗳,我走啦。”陈妈很客气地走出来,在陈伯对面坐下来,从漏浅里拿出一块被油炸得脆黄的江米锅巴,掰下一块来填进嘴里,边嚼边小声地朝陈伯那边凑过去身子:“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我看见……”陈妈将嘴巴贴在了陈伯的耳朵上。
陈伯现出惊诧的神色,警告说:“这事,你可别瞎咧咧。你这张嘴巴,整天老是闲不住。”
“简直是对牛弹琴。”陈妈很扫兴地白了老伴一眼,发泄般地可着嗓子冲着屋里大声吼起来:“大头,大头,该起了啊,太阳都燎着屁股了,你还睡?昨晚玩到那么晚才回来。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像个什么样子。”
屋里立刻传出大头很不耐烦的声音:“妈,你吵吵什么呀,就您嗓门大,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起床啦,起床,知足者常乐。”随后一个沉闷的哈欠声,大头趿着拖鞋,拿着水杯和牙刷,头发凌乱地从屋里走出来,目送他爸提着革皮的小黑兜子赶着上班走出去。
大头端着一杯水,慢慢在后院蹲下来,尽心尽意地仔细刷起自己的牙齿来,弄得满嘴都是白乎乎的泡沫子。
肖正春买好了早点,迈进大杂院来,踅进自家屋里将塑料保温桶先放到饭桌上,随后隔着一扇门招呼起丈母娘来:“妈,您老爱吃的鸡汤云吞和早点我都给您买回来了,您是不是起来趁热吃点儿?”
“知道了,放那吧。”丈母娘的语气很生硬,算是回答了一句。
肖正春独自倒了一杯白开水,坐下来,抓起一根油条慢慢嚼起来。看见岳母撩开帘子从那面的屋子里慢慢腾腾走出来,肖正春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杯和食物,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脸盆端到屋外的小桌上为岳母调适好一盆洗脸水,毕恭毕敬地端回来轻轻放到洗脸架上。
刘姥姥瞅了瞅那盆清水,用手试了试水温,慢腾腾地抓起一条毛巾投进水里开始洗起脸来。
肖正春已经吃完了早点,待在一旁毕恭毕敬说:“妈,待会我出去有点事,下午局里还有个会,中午您老就别等我吃饭了。”
刘姥姥没好气地说:“你爱上哪上哪,用不着跟我打招呼。”用毛巾拭了把脸,随即说道:“肖义想买套休闲装,看好了价格,还差五百元。”
“他不是挣工资吗?每月的钱都花到哪去了?”
老太太不愿意听了,反唇相讥道:“肖义的事,你管过几回呀?孩子在处对象,正是花钱的时候。窝窝囊囊的,那个姑娘看得上他?”
“那也不能太铺张了吧?上个月才给了他一千元钱买皮装……”
“他说买了就买了,”刘姥姥大着嗓门吼了一句。“还有胡同口帮我打扫卫生的王妈每月那三百元钱也该给了。你把钱都给我留下。至于你,爱上哪上哪,我管不着。”一副不庸置疑的神态逼视着肖正春。
肖正春没敢对视老太太的目光。心想:没必要在这些琐事上跟丈母娘打嘴仗,纠缠不休。样子很遵从地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轻轻放到桌面上,随后告辞说:“妈,您老要没别的事,我就出去了。”
陈妈喝足了茶水,用完了早点,冲着隔壁喊起来:“春英,春英,咱该赶市场了。”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黄春英应答着,很快提着菜篮子从自家屋里走出来,经过曾姥姥屋门的时候很和蔼地冲屋里问了一声:“外婆,今儿个为您老捎点什么菜?”
曾姥姥慢慢走出来:“我一个人吃不多。麻烦你,要是有新鲜的黄花鱼给我捎两条回来。昨天的青菜我还剩了些,别的就不用捎什么了。”曾姥姥将一张拾元的纸票子递给了黄春英。
陈妈取下菜篮子,冲坐在门口喝早茶吃早点的小儿子大头交代了几句:“待会源源要是过来了,你关照着她点,别让她出去乱跑。”
黄春英经过刘姥姥屋门口的时候,冲屋里正吃早点的刘姥姥也招呼了一声:“外婆,您老还没吃完哩?咱一块儿赶市场去?”
刘姥姥把最后一口早点咽下肚里去接口说:“你们去吧,我走得慢,跟不上你们。待会儿我自个去,走累了就打个三轮车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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