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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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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汉年代的小铜鼎,战国时期的古币、和氏璧、饮酒用的两只爵杯,还有东汉时期的玉马、陶碗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共一十八件,全砸在她身上,碎的碎,坏的坏,缺角的缺角。

    气人的是,她拼命抢救的瓷器只值五两银子,而那桌子上的东西却是她这辈子赔不起,下辈子赔不起,下下辈子还是赔不起的宝物啊!

    长大以来头一次,她想放声大哭。

    “喜乐”

    “都是你害的!”喜乐怒叫着打他,不停、不停地打他。

    “喜乐!”隋曜衡以最大的自制力忍笑抓着她的手腕。“你要打我没关系,可我担心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会坏了你良家妇女的名声喔!”

    “你还取笑我!”她大叫着想与他拼命,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喜乐,喜乐!”他笑着喃念她的名字,他记不清自己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开怀大笑了。

    “你走开!”她吼着,不管街上有多少人在看猴戏似的盯着他们,这口气她从戴府忍到现在,已超出她所能忍受的范围了。

    “损失由我赔偿。”

    他的一句话顿时如冷水浇顶,让她冷静下来。由他赔偿?

    “那很多钱的。”她因惊讶而有些结结巴巴。

    他故意叹口气。“没办法,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会成为你拳下亡魂。”

    喜乐蹙着眉头,不知他在说笑还是认真。

    他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在他眼前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啊!你骗我,寻我开心。”她生气地又以拳头相向。

    “我没寻你开心,我是说真的!”他极力控制脸上的肌肉,却觉得自己似乎要抽筋了。

    品荣认真地注视着他,一会儿才道:“你的眼睛在笑,而且你的嘴角在抽搐。”

    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喜乐哼地一声,气冲冲地往前走,不想理他,她真的不再理他了!

    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她转过身。“喜乐,我是说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赔偿。”他边笑边说。

    “我自己会想办法。”他分明在取笑她,她才不领情。

    “你”他止住话语,她发际旁似乎有一抹红,他抬手拂开她的刘海。

    “我说了你不能碰我!”她拉下他的手。

    “别动。”他微眯眼,她的额际被划了一道伤口,因为割得不深,鲜血是慢慢渗出,所以现在他才注意到。

    “怎么了?”她直觉地抬手往额上摸去。

    “别碰!”他拢眉拉下她的手。“你受伤了。”

    “受伤?”她什么时候受伤的?对了,一定是桌上的古物掉下来时,划过她的额际,不过,她根本不觉得痛,所以应该不严重。

    “最好上一下葯。”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只是一点小伤,没关系,我还得回衙门去。”当她在戴府砸了一桌子值钱的东西后,所有的衙役便离她三尺以上,深怕她在他们附近“不小心”又砸了什么东西,那他们即使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因此,全离她远远的。

    出了府后,因为她急着要与隋曜衡算帐,便示意其他差役不用管她,先回衙门,如今她已耽搁太多时间,她甚至可以想象回去后定少不了张捕头一顿骂。

    隋曜衡仍是锁着眉头,不过,他并未再坚持,理智告诉他那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伤口,虽然长度足足有两寸,可伤口非常浅,根本不足以够成任何危险,可是他的内心却泛起了不安

    因为他想起了母亲,她的身子以前并不差,可却日渐消瘦,父亲对她呵护备至,却仍是留不住她,他还记得母亲离开前几天,躺卧在病床上缝制他们的衣裳,当她不小心扎伤食指时,父亲大发脾气地将她手上的衣裳丢开,吼叫着不许她再做这些事。

    母亲苍白地被父亲拥在怀中,呢喃着安慰父亲,说她不碍事,会永远陪着他,可这最终却变成一个谎言,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

    “二少爷,你怎么了?”喜乐在他眼前摇手,他怎么表情凝重,不发一语?

    隋曜衡回过神,凝睇面前的喜乐,她总是生气勃勃,不像母亲那般娇弱。“我只是想起爹娘。”其实他在外头五年,甚少想到这些事,可自从回来后,同母亲的记忆却一直浮上心头。

    “哦!你你爹娘的事,你要放宽心。”她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他笑着拉起她的手往前走。“人生在世,总免不了生离死别,这点我明白,而且我说过,对爹而言,那或许是一种解脱,若不是他答应了母亲不许在她死后自戕,他或许早随娘走了”

    “你说这话又像是出家人在说的话了!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像是你一点都不难过你爹娘。”她皱着眉,想着自己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我也不该说这些,因为我想你一定也是伤心的,只是没那么那么伤心,可你说话这态度我又不喜欢,好像太理智了些。”

    他浅笑。“那倒是,在你心中,我可成了无情人。”

    “那也不是。”她低头咕哝了句,至少他以前对她很好。“只是你不该在服丧期到外头作乐。”

    “作乐?”

    “你在人家府里有歌妓乐妓陪着,不是寻欢作乐吗?我要回衙门了。”她生气地抽回手,往另一条街走去。

    隋曜衡原要拉住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最后放了下来。

    看着她走远,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他从不知道喜乐的醋劲会这么大,忆及她看着香岚偎着他时的吃醋模样,他就忍不住泛出笑意。

    喜乐向来没姑娘家的羞怯害躁性格,与她一起,他从不用费心去猜测她真实的想法,所以很轻松,而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放松过了。

    一回到衙门,果不期然,张义叨念了喜乐近半个时辰,说她在戴府的表现丢尽了所有衙役的脸,甚至放下狠话,说她若再犯跟今天相同的错误,那她不如回家嫁人算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若不是袁叔在一旁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忍耐,她真想大声反击回去。

    可她知道,只要她一骂出口,那她的衙役生涯就要提前结束,所以,她使尽了全身每一寸耐性,拼命忍耐,直到他责骂完为止。

    “真想哪一天狠狠地把张捕头揍一顿。”喜乐假想着张义就在他面前,双手不停挥着拳。

    袁荣笑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说这样粗鲁的话。”他坐在桌前缮写。

    因为一年一度的“秋审”在即,他必须起草、缮写、刻印、编册各种所需的黄册,忙得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我只是在想,又不是真的会这么做。”她顺手拿起袁叔堆在案上的书册,拿到屋子靠墙边的各式架上放妥。

    她走回桌边,拿起桌上一张张的犯证呈状、口供、勘语,问道:“袁叔要不要我帮你黏成帙本。”

    “好,黏上后别忘了在接缝处钤盖印信。”他叮嘱,手上的笔没停过。

    “这我知道,你忘了去年秋审前也是我帮你的。”她笑着帮他将案上的资料整理整理,而后拿起所需的浆糊到另一张小桌子。

    她认真且小心地依照时间排列,这些都是犯人的呈状、供词、还有案发的经过,必须编档收好,作为纪录。

    半个时辰后,喜乐起身动动身子,一直坐着,筋骨都发酸了。

    她拿起黏好的轶册,将它拿到架上,却发现架上的空间所剩不多。

    “袁叔,没空位了。”她自木架后探头道。

    袁荣抬眼。“那些兔崽子定又没将我的话听进去,我才吩咐他们买些新架子回来,结果到现在连个影也没瞧见。”他皱起眉头,现在这房里的十二只书架全堆满了册子。已无多余的空间。

    “没关系,我想个办法。”喜乐努力将架上的册子往旁推,希望能挪些空间出来,却仍是没办法。

    忽地,她脑袋一转,对了,不如先将年代较久远的帙本拿到别的架子上去,这样就可以空出一个柜子来。说做就做!

    她开始将最下层的册子拿出,抱了满怀后,便走到另一边放着年代较久远轶册的架子旁。

    她先将手上的册子放在地上,动手挪动架上的书册,希望能挤出些空位来。哈!她脸上带笑,这里应该可以再挤个两本。

    她顺手拿起地上的本子,注意到封皮写着咸平六年正月,她一怔,拿近那本册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她记得父亲就是在咸平六年逝世的。

    她将目光移至地上的册子,顺手翻动,接着是咸平六年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她的手在七月处停下,阿爹就是在七月

    她瞪视着册子半晌,而后右手似乎有自己意识地将之抽出,吹去册上的尘埃,她盯着封皮,与父亲说笑撒娇的景象顿时浮掠脑海,小时候她最喜欢在巷口等阿爹回家,他会高高地抱起她,让她咯笑个不停

    回忆让她忽然间感伤起来。她叹口气,正打算放回册子时,猛然间一件事浮现脑海,如果她没记错,她记得母亲曾与人提及阿爹是让人暗算的!那时她还小,不知这话代表什么意思,只是不懂父亲为什么不回家?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再想过这件事,直到现在,如果父亲真是遭人暗算,那他便是死于非命。

    这四个字让她心头一惊,若真是如此,衙门的册子里定会有记载。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微颤地翻阅

    “喜乐,你窝在那儿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喜乐吓了一大跳,手上的册子应声掉落。

    “啊”她惊呼一声,随即道:“没没有,我只是在整理”她慌张地捡起册子。

    “不用整理了,我去叫人搬新的架子进来。”袁荣拿起镇纸压住桌上的一堆状词,伸个懒腰后走出去。

    喜乐紧张地拍了拍胸脯,在心里暗骂自己干嘛这样神经兮兮的—她又没做坏事。

    她重新翻阅黄册,忽地“甄达夫”三个字映入眼帘,她的心头又是一惊,双眼急速地瞄过件作所填写的尸格表册

    咸平六年七月二十

    甄达夫男年三十有二

    外伤两处

    背部匕首刺入二寸伤口离颈七寸偏右三寸为第一伤口

    胸口长剑刺及心脏为致命伤

    内伤无

    黄册自她手上滑落,喜乐由震惊中回过神,她从不知道父亲

    无暇再想,她急忙蹲下,捡起册子翻阅,看着袁叔纪录的勘验报告,上头写着:在贵来巷发现两具尸体,一为“玉栏院”苒香红,一为衙役甄达夫

    玉栏院?喜乐的心头闪过一抹身影,是是那位姐姐吗?

    她连忙翻至仵作的验尸报告

    苒香红洛阳人氏女年二十

    外伤十二处

    右腹长剑刺穿失血过多致死

    她瞄了下其他十二道伤痕,分布在手臂、小腿大腿,但都不是致命伤,流的血也不多,她翻到下一页,杀伤两人的凶器是同一把。

    她瞪大眼,同一把?那表示她陡地起身,脑中闪过一些想法,可无法确切捕捉住。她着急地敲打自己的头,对了,她的帕子她的帕子就是那个姐姐给的,那时姐姐说:“说

    她想不起来!

    喜乐懊恼地拼命敲着头,突然,她停下动作,弯身迅速收拾地上的册子,将它们抱起移回原来的架子,而后冲出房,到了门口,她又改变主意跑回架子前,顺手拿了本册子塞入胸前的衣层内。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该,可她现在实在无法再多想,她必须查清楚这一切。

    一回到家,喜乐立即奔至房里,自床铺底下拉出一个木盒,这木盒是她收藏东西的地方,凡是她舍不得用的、有纪念价值的或是贵重物品,她全收在这儿。

    她着急地打开盖子,当她瞧见手巾时,心情才缓和下来,她深吸口气,拿出帕子,这是六岁那位姐姐给她的,她一直收在身边,舍不得用。

    如今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为什么那位苒香红临死前要将帕子给她?当年她根本不知苒香红已受了伤,她勉强有印象她似乎生病了!需要看大夫,然后阿爹回来,她很高兴

    等一下,不对不对,她摇头,重新盯着帕子,眼角忽地瞄到木盒里的陀螺。

    “对了。”喜乐的记忆忽地涌现。“我在打陀螺,然后想爹瞧瞧我打的陀螺,所以跑到巷口等爹,而后遇上了这位个姐姐她撞上我。”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可她就是记不起苒香红给她帕子做什么?而且据册子记载,苒香红是玉栏院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呢?

    一思及此,她连忙拿出胸前的轶册,开始翻阅。

    不到半晌,她又失望地阖上,这案子没破,自然不知凶手是谁?动机自然更加不清楚。

    她摊开帕子,专心研究,可它除了比平常的帕子厚外,并无特殊之处。

    她将之举高,仰看着帕子,希望能发现什么,可看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发现,不过,倒是让她瞧见一小点污渍。

    她凑近眼瞧。“怎么脏了?”她皱眉,她从没用过它,只除了偶尔拿出来看看之外“咦?下面还有个小黑点。”

    她走至窗边,举高帕子,想借着光线弄清那是什么!她以指甲轻刮,可没刮下什么,那似乎不是脏东西附着在上面。

    她敛紧眉心,把它洗干净好了。这帕子一直以来被她所珍惜,她不想瞧见它上头有脏东西。

    喜乐走出房,来到院子,弯身蹲在水缸旁,将帕子摊平在大石头上,以瓢舀了些许清水浇在手巾上的脏处。

    她正想搓洗手绢时,她诧异地发现帕子上的小黑点正在扩大,她愣了一下,随即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

    “啊”她迅速用动帕子,将上头的水甩下,可她惊恐地发现污渍仍不?蟆!安弧彼σ孕渥优氖门磷樱虢治桑乱凰布洌苑煽斓乃俣瘸寤匚菽冢幌磺谢估吹眉啊?br>

    看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有种揽镜的错觉。

    隋曜衡斜倚在窗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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