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爱得要死,居然答应莞儿离开宫家,其中因由义兄很玩味。依义兄对你的概括了解,你应该是笨到追随莞儿入李家,天天看她偎在李家公子哥儿怀裹,然后守在一旁看人家恩恩爱爱,恨到内伤才是呀!”展中南只手托腮,迳自推敲得不亦乐乎。
就算行事只被摸透三分,冉沃堂冶静自持的神态,仍旧生了不自在。
“哈!被我猜中了!”密切注意他一举一动,展中南大乐。“不想我将真相透露给莞儿,你快把实情招来。”
冉沃堂冷峻的脸孔瞬间给上一层薄霜,瞥向他的眼神极冷、极寒,且带了不留情面的严酷与警告。
完了,犯了大忌!背脊爬过一道冷寒,展中南强撑著,皮皮地对望回去。任何人胆敢威胁到义弟的小姐,他都会视为心头大患,连义兄也不例外。
“哇,好可怕的眼神,冻死我了,吓坏我了!”展中南装模作样抖了几下聊表心意后,没好气地摆摆手。“好了啦,我被你瞪了那么多载,早已不痛不痒,你还是快招吧。否则你就等著安慰你的好小姐。”不巧得根,他正是被瞪大的。
对他笑容下的倔性子亦有三分了解,冉沃堂寒著脸,勉强道:“宫色祺要我杀了李家少爷。”
“然后?”展中南暗自哭笑不得。义弟一牵扯上莞儿,完全没脑袋可言。想也知道他那么疑爱夫人,自然心疼神似夫人的莞儿,爱屋及乌此乃人之常情,他怎忍心让莞儿痛苦呢!唉,义弟的回答根本是公然侮辱他高尚的人格,可是他若无关痛痒也不好玩。不管怎生精明、冷静的人,一碰上感情这档子事,很难有不变笨的时候。
“然后?”展中南锲而不舍地挤眉弄眼。
“若不杀,他会伤害小姐。”冉沃堂被逼得有些恼。
果然事出有因,他就说嘛,义弟怎可能答应莞儿离开,他死都会从阴曹爬回来保护莞儿。
“嗯,然后呢?”展中南十分有耐性。
抿直刚毅的薄唇,冉沃堂僵硬地转身至花厅像在寻找什么。“我想瞧瞧李家少爷的人品。”
展中南飞快运转精明的脑子,不到贬眼便理出一切。
“所以你坚持送莞儿到李家才离开?”天!极为震惊的展中南一路狂呼了过来,冉沃堂极力回避,他便如影随形呱啦个不休。“义弟,你该不是打算若李家少爷人品不错,就回去和宫色祺拚个你死我活。说白点就是同归于尽,好让莞儿和李家少爷比翼双飞吧?”
冉沃堂像被说中心事,眼里的愠恼再也掩不住。“我只顾得了小姐。”他没打算和宫色祺同归于尽,小姐仍需他守护。他想活著,也要活著,不计代价。
“瞧你说得多么铿锵有力,若李家少爷人品差到极致,你又意欲为何?”展中南摇头又叹气。
“带小姐走。”冉沃堂沉声道。
展中南目瞪口呆,反手摸索到椅子,愣愣坐下,不可思议地瞪著他坚定的神情。
“你全部打算好了?”原以为这小子爱到深处无葯救,需要人当头棒喝或用力推一把,没想到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不会傻到错失良机,更不会一味守候,不去追求。他只是在等莞儿有所表示,以便动作而已,因为他太尊重他的好小姐。
他严重错估了义弟的性子,原来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能够掌握什么,承受什么。义弟是个凡事轻心的人,不在乎自己的命,不在乎朋友情,不在乎世间的变化,对自己的存在十分轻心,却能让莞儿勾起如此强烈的情绪,甚至不顾世俗目光地带莞儿私逃。
若是以往,义弟必会因顾虑莞儿的名节而却步。难道他对莞儿的感情已经克制不住,渐渐失控了?也就是说,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男子,也会想要独占心爱的女子,与她共度一生?
“小姐不愿嫁入李家,她选了我。”小姐是他一个人的。冉沃堂硬邦邦的语气难掩柔情,与不易察觉的欣喜。“小姐想早点离开,我也是。希望你能谅解,欠你的恩情我会放存心上。”
“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乃男子汉大丈夫,我慧眼识英雄,识得一个折腰好汉。”展中南激动跳起,狂扑向他,冉沃堂机警的提臂格开。“你们的亲事,我要主婚,就当偿还欠我的情。”狂声大笑着,又扑向冉沃堂。
四只手缠来缠去,一双向前纠缠,另一双拨了又拨。最后冉沃堂不耐烦了,干脆点住展中南的穴道,让他别来烦他。
“喂喂喂,好义弟,枉我对你这般推崇,你怎么忍心暗算我?”立在花厅动弹不得的展中南,哀怨呜咽,一双挂泪的眼珠子骨碌地随那个闲散的人影飘过来、飘过去。“义弟,奉劝你一句话,光做不说是不行的,当心我可爱的莞儿被嘴甜的公子哥儿拐走,相信你也发觉了,莞儿很有男人缘哦。”经过个把月相处,展中南早将莞儿视同己出,疼得紧。
走进内寝的冉沃堂,含糊说了句什么。
“啊!什么,说大声些,我没听清楚。”展中南故意拉长耳朵。
冉沃堂回睇他一眼,低低冷冷道:“你很聒噪。”
他刚刚明明说,小姐是他的,展中南差点吐血,冉沃堂又云淡风清开了口。
“改天再向你讨教二十四节气馄饨的做法。”冷然的声音隐含了笑意。
展中南被他冷不防的羞辱,气得差点爆破穴制,冲过去打死他。
“死小子,竟敢嘲笑我?快解开穴道,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展中南咬牙切齿,想跳脚又动弹不了。
他明明知道他这个卸任的前任武林盟主,原是一呼百喏的人中狂龙,性情倨傲,曾出口戏谑为爱洗手做羹汤的男人,贱若乞儿。谁知他随口说说,这小子就这么牢记在心了。
冉沃堂状似不经心,又淡淡哼道“还有百花蜜酿的酿法。听说你经常彻夜不眠,等著承接洛阳城的第一滴露水。”
“你给我闭嘴!”可恶!他情愿这臭小子只用那对刺人的死眼睛说话!可恶!
往后两个时辰,有幸行经展氏庄园的路人均会听见,一个凉凉的声音偶尔兴起说了什么,另一个含著火气的怒吼,像有一下、没一下被搔著虎须的可怜猛虎,气得虎牙痒痒却又扑不到恶意戏耍的人,怒火只能从嘴巴喷了又喷。
是夜,直到哭肿了眼的宫莞被娘亲释回,才解救了那个吼哑了嗓子、全身僵硬的可怜男人。
展中南直到隔日拂晓送两人上路,还全身疲痛,声音破得令展夫人深锁的眉头没一刻舒展过。
此仇不报非君子!屐中南眼带强烈怨恨地眯向冉沃堂,当着他的面,将宫莞拉到湿远的一旁,附在她耳旁说了什么。
只见宫莞略肿的水眸倏然瞪大,抖著手不敢相情地掩住抽颤的唇,泪眼迷蒙的望向密切注意这里的冉沃堂。
冉沃堂眼一沉,虽不知被出卖了什么,看到小姐伤心,仍是十分不悦。
原来、原来沃堂对她不止有情!他爱她那么久,为何不说?他难道不知她长久等待的,正是他极力压抑的?
红装素裹,十分妖娆抢眼,但少了待嫁心,这色艳丽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剌眼。
死冷地看着雪地上那袭贵重的嫁衣,宫色裳艳极、冷极的容颜,盛满从不让人窥视的哀伤。
事已至此,她能如何,但求一死罢了。
“是我故意去别业,把你威胁冉沃堂的事告诉宫莞。”所以她恨宫莞,她的幸福唾手可得,她的却永远奢望不到,禁忌、绝望的爱,让她挣扎了十多载,最末仍是得以死收场吗?
多么可笑复可悲。
夜驰回来的宫色祺,清秀的面容已因两个月来遍寻不著私逃的两人而积郁、焦躁,狰狞不已。被妹妹拦住去路,已经够火大,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心火更旺。
他狂怒地翻身下马,一掌掴倒面色死冷的宫色裳。
“你这个贱女人,竟败背叛我!”宫色祺怎么也想不到连亲生妹妹也背叛他,提起她衣襟,他疯狂地甩她耳光。“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在暗处动手脚,给了他讦多错误方向,让他散尽千金也找不到冉沃堂,他一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为什么?呵呵呵好问题,可惜她不知道答案,谁来为他们解惑?
“我想看看尊贵、胆怯的宫家小姐,会不会为了爱不顾一切。我想看呀!所以我就做了,如同你高兴时就毒杀宫莞身畔的人,都是兴之所至。”她笑喘着气。
呵呵,只有这时才会觉得他们是亲生兄妹,一样残忍、偏激,凭性情做事,不懂得放弃,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一无所获。
放弃抵抗的宫色裳,一下下咬著牙承受。她恨他的残暴,始终如一的恨他、恨他!
被激失了理智的宫色祺,忽然瞥见她身畔那袭红粲的霞纰,想起了她的利用价值,以及他的野心版图,蓦然收手。扶起软趴趴的妹妹,凝聚真气,运掌击人她体内。
“不不要你救。”她想死,他何必施舍这种残忍的温情给她。
爆色祺再一使力,猛然调息收掌,恨恨的放开她。”你真当我想救你,后天李家就要来迎人,敢坏我大计你看我饶不饶你!”先除掉冉沃堂和莞儿,再解决其他。
一股积存心中多年的郁气,呕了上来,宫色裳掩住口,血水冲出她手指,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原来这就是维系他们之间仅有的一切,没有基本的亲情,只有利用。她为什么执迷,为什么还不悔悟?
爆色祺暴躁地一把抓住她头发,拉高她死寂的艳容。“我最近烦得厉害,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别惹我生气。”他丢下她,翻身上马。“给我爬回房,乖乖等李家花轿来迎人。”
爆色祺一抖缰绳,焦躁的飞驰而去。
她恨动不动就哭的软弱女子,她鄙夷宫莞,她不要变成她热泪滑出宫色裳倔强的眼,流下她倔强的面颊、下巴,融人地上的点点血红。
爆色裳故声哭倒存雪地里。
她恨宫莞、恨冉沃堂、恨宫色棋、恨爹、恨娘但,最恨的是不争气的自己。
为什么她会被自己通上绝路?绝路之后呢,她该怎么做?自了?不,她不甘心。
软弱如宫莞都可扬弃一切,随那个贱杂种走,出色如她为什么狼狈、污秽至此?不甘心,已经堕落的心不肯清醒。他完全不念情分,她还存顾念什么?
爆色裳迷离的眼,涌上阴寒的恨意。
生与死,无论如何她要得到一样。
在那之前,她要先杀了样样不如人,却总是得到最多的宫莞。她不幸福,宫莞休想快乐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