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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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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蒙蒙的,薄雪轻飞,看样子明日不可能是晴朗好天了。

    信步下湖畔,宫莞小心探脚,试了试冰白的湖面,确定结冰厚度足以行走,才摇摇摆摆往湖心而去。

    明日即将离开云阳,这是她所选,无怨亦无悔。

    决定嫁人那一刻起,忧郁的心便解脱,不再沉重得像随时要压垮她。所有悬岩在心、不愿面对的难题与不舍,皆在霎时有了答案。

    爆莞恬适地仰高脸,让雪花点上眉心、眼睛。

    “小姐,小心。”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自背后伸来,及时稳住失去重心的她,一把绘了好山好水的纸伞,跟著遮去她头顶那片晦盲的天空。

    循著被轻轻握住的手肘,望上冉沃堂冷峻的脸庞,宫莞眼眸掠过忧伤。沃堂是她唯一的不舍与烦恼,她会想念沃堂的,永远、永远

    “这里风大,小姐还是回转屋内吧。”冉沃堂将带来的暖裘为她披上。

    “我想四处看看。”宫莞温柔微笑。她要将这张伴她成长的冷峻脸庞看个仔细,然后放沃堂自由。“沃堂,谢谢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

    似乎察觉到什么,帮她兜拢暖裘的冉沃堂,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

    跋在泪水夺眶而出前,宫莞伤感的别过头。

    “你仍然没打探到娘的消息对不对?找了娘好些年,出嫁前,我好希望能见她一面,看来这个心愿耍落空了。”她悒郁地低了声音“娘和你是我仅有的牵挂了。”冉沃堂保思许久,语带歉然道“三夫人很好,小姐不必记挂。”

    “真的吗?沃堂是不是知道娘在哪里?”宫莞惊讶。

    “属下不能透露夫人的落脚处,希望小姐谅解。”

    “不怪你。知道娘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宫莞开心一笑,心头的挂念少去大半。

    沃堂做事很有分寸,迟迟没告诉她,必然有他的顾虑。何况娘是私逃,毕竟不能见容于宫家,让她安静的过日子也好。

    其实,娘若留在宫家,卜场又能比大娘、二娘好多少?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粗荼淡饭,娘也会甘愿受的。她能体会娘逃离宫家的心情,这几年她何尝不是时时恨不能插翅飞离?

    “娘那边,往后劳烦你照看了。”宫莞试图挤出笑容,伤心的泪水却滴落得比想像快。答应代色裳出嫁后,她忙著帮沃堂多做几件衣衫,没时间和他深谈,拖了又拖,已经不能再逃避。“沃堂,我嫁入李家后,你有何打算?”

    “属下会随侍小姐身侧。”

    “不。”她就怕沃堂这样,怕他一心为主,不知多疼措自己一些。“宫家人的气焰已经够你受,我不要其他人也像色祺哥或色裳一样,羞辱沃堂。”

    “属下不会有事,小姐不必担心。”冉沃堂欲将轻颤的她扶起离开湖面,她却反身偎人他怀枣,轻摇头。

    “沃堂,你走吧。”椎心的痛觉不会因不去面对而减弱,情况若干能改变,逃避亦枉然。

    冉沃堂一阵怔仲,尘封的回忆被轻轻勾动。

    “以后我有夫婿可保护,所以你你也去追求幸福”宫莞含泪轻笑,不想哭,想让他安心离开,可是她办不到。

    冉沃堂沉默的垂视她。

    “离开云阳,你就是自由的冉沃堂,不再是冉护卫。请你为了我好好的珍重自己,一定要过得很快乐”她恋恋不舍叮咛著。“我我想,沃堂定能觅得一位才德兼备的贤妻,照顾沃堂一生。”不愿去想倚在他身边的人,将不再是她。

    她有了归宿,沃堂也该拥有幸福,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年,已经够了。再来的幸或不幸,概由她一人承担,这是她的选择,没理由拖著沃堂一起受。

    早该放沃堂自由,她不该为一己私心强留他那么多年,可是她不舍,好舍不得

    在沃堂眼中,她只是信守承诺保护著的主子,可是在她心里,沃堂不单是护卫,他是比亲人更亲、更重要的人。就因如此才要放他走。

    嫁了也好,这样她便有足够的勇气与他分离,不能再绊住他了。

    “属下承诺过一生追随小姐。”冉沃堂语气轻淡,神情却坚定无比。

    “可是,我不想让沃堂追随了。”宫莞忧伤抬眼,想笑着向他道别,泪水却背叛地落个不休。“送我送我出云阳后,你就走吧?肟以皆对胶茫鹪倩乩础!辈灰ダ罴遥膊灰粼谖圩堑墓摇谕岩磺校匦驴肌?br>

    冉沃堂冷肃而遥远的神情,流露少有的浓烈情绪。

    “沃堂,你一定会依我的,对不对?”宫莞倚在他温暖的胸襟,泪水滴下。

    如果沃堂不是那么忠心,待她不止是小姐,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退开身想再看看他,宫莞忘了自己踩在冰上,脚下打滑,身子不稳地向后斜倾,冉沃堂及时拉住她。彷拂她的荏弱,合该由他来守护,长期养成的默契,天经地义的流转在主仆的举手投足间。

    “你离开吧,算我求你。”宫莞身心被浓浓的离情,猛烈烧灼著。

    冉沃堂以惯有的沉然凝视她,良久不语。

    “沃堂”实在观不出他冷淡面容下的所思所想,宫莞只能噙波瞅他,眼带哀求。

    那一年,小姐也是以这张泪湿的小脸,楚楚可怜的这般哀求他。

    “沃堂,你说话呀。”不希望他走,不愿意他留,她亦无奈

    “请让属下护送小姐到李家。”将蠢动的情感收敛人心,冉沃堂疏离的神情,淡漠如昔。

    沃堂真的答应了!爆莞猛然压下头,必须紧紧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反侮的哭出声,求他别离开。

    沃堂真的要走了,永远消失在她眼前这是她期盼的结果,为何心会痛成这般?不要他走

    “小姐。”

    “我”噎在喉间的话化为一汪泪泉,淹没了宫莞。落雪纷飞的湖面,起了氤氲雾气。

    冉沃堂将低头揩波的小姐护近心窝,挪动身子挡下风雪。

    “属下必须送小姐到李家,才能安心离开。请小姐成全。”他淡淡坚持道。宫莞含著泪,犹疑不定。让他送至李家,这样好吗?她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中途

    澳变心意求他留下。她没有那么坚强。

    “小姐”

    爆莞抹去泪水,笑看他。无法拒绝沃堂,这是他首次也是最后的要求,拒绝不了。

    “你一定要快快乐乐过日子,别让我挂心。开怀时要笑出来,不高兴时要让人知道你在生气,不论是欢快、忧伤,都要明白表现出来。”她竭力忍住痛苦,轻轻的拉住他衣袖。“我全都帮你打点好了,一到李家,你就走。”亲手帮他准备一切,以确保他衣食无缺,这是她能回馈的仅有。

    冉沃堂闪动克制的深瞳,看她破皮的唇渗出血丝。

    “沃堂,谢谢你守护了我十八年。”千头万绪无从说起,对尽忠职守的他,她只能报以粲粲笑颜,让他走得无牵挂。

    “小姐保重。”冉沃堂终于允许自己抬手,拭去她唇上的血。

    送嫁人马清晨自宫家出发,取道沁山,欲与山后的迎亲人马会合。行至山腰,才发现风雪过大,寸步难行之下,不得不回头,转往位于山脚的宫家别业。

    敲敲打打的乐乐,吹不掉酷寒的冷意,来回折腾了下来,云阳阴晦的天色已磨黑。宫莞拿下喜巾,头戴金玉镶缀的凤冠,一身粲红霞纰,胭脂淡抹,喜色从头贯穿至莲足。

    在窗前站定,怔怔地望着夜色,听见开门声,宫莞连忙期盼地回眸。

    “小姐,请用膳。”陪嫁的丫环端进膳食。“主爷说今晚要留宿别业,奴婢先帮小姐拿下凤冠吧,净身的水已经在烧了。”

    “不必麻烦了,有需要我再唤你。”宫莞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吃不下,一个人用膳总觉得食不知味。

    “可是小姐”

    “你有没有看见冉护卫?”沃堂上哪裹去了?想让他看看她著嫁衣的样子。喜巾一盖上,什么都瞧不见。一路上浑浑噩噩,心情在谷底回汤,她完全感受不到喜气,彷拂出嫁的不是自己。

    “冉护卫不久前被主爷叫出去了。”丫环的脸蛋红了红。

    出去?宫莞微愕。难不成色祺哥又一时兴起,缠著沃堂试身手?可能是行程耽搁,惹烦了色祺哥吧。

    奇怪,色祺哥为何坚持送她出云阳呢?亲事的琐碎,都由三哥在张罗呀。

    “知道他们去哪里吗?”外头天寒地冻的

    “奴婢见他们徙左侧小门出去了。”

    左侧小门?所以沃堂是要来找她的中途被叫走的。宫莞还想问些么,却见丫环的脸无故赧红,担忧的眸子霎时柔和了。

    她那么留意沃堂的动静,自然是对他有好感。虽然有些难受,还是高兴沃堂不会孤老一生。呵,相貌出众的他,必不难找到佳人相伴。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用膳吧。”宫莞回身望着窗外。

    “是。”丫环走至门边,忽然踌躇著。“小姐”

    爆莞纳闷回头,见她欲言又止,柔声轻道:“有话直说无妨。”

    “主爷主爷不知问了冉护卫什么,然后”

    “怎么了?”丫环吞吐的模样,让宫莞心生了不安。

    丫环先伸头探探外面,确定没人,才道“主爷好像在生气。”

    生气?宫莞忧虑的瞥了下大雪纷飞的窗外。莫非色祺哥发现她为沃堂打点的行装,以为沃堂私取爆家财物?

    “嗯,你先下去吧。”怎么都放心不下,还是去瞧瞧好了。

    丫环一离开,宫莞立即沿长廊而出,欲转向通往侧门的支廊前,赫见脸色苍白的宫色裳出现在长廊另一端。

    “色裳,你的伤好了吗。”宫莞惊喜地趋前。她不晓得色裳也随行了,她也是特地来送她一程的吗?

    重创未愈,宫色裳禁不住寒意,背过身去,猛烈呛咳著。

    “好冷哦,咱们进屋谈。”宫莞体贴的想拉她进屋,却被她冷冷挥开。

    “不必施舍温情给我,我不会感激你。”宫色裳扶著墙面,气息浅促。

    “为什么恶言相向,我们是姐妹呀,为何不能好好相处?”她即将远离云阳,难道这还不够?

    “少往脸上贴金,我从未当你是妹妹。”宫色裳斜眼瞪向宫莞。一向素淡的她,身著凤冠霞纰因而通身喜红,将脸上的淡妆映艳不少,也让她的美丽有些不真实。

    爆莞出嫁究竟想成全谁?是她,抑或冉沃堂?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宫莞黯然低语。“我是没用,可是我已经尽力了,你也看见的。”

    “你的存在让许多人痛苦,所以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像宫莞这么软弱的人,本就没资格活著,何必理她洞房后会不会被色祺哥打死,何必在乎她代嫁的心情,那是冉沃堂要操心的事。

    “除了我的软弱令你不快外,你为什么怨恨我?你恨我。色裳,我知道你恨我,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原因在恨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嫁人李家前,她希望弄清楚呀。她存质问她?宫色裳错愕。

    “色裳,请你告诉我。”她真的很想知道,不想无缘无故被怨恨。

    爆色裳心火顿起,恨她的敏锐、恨她的天真与无知,一切的一切。

    “因为你被保护得太好,无知得太可笑,一点也不知道,色祺哥想要的其实是冉沃堂。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你这种人浪费心神。他缠著你,完全是因为冉沃堂。”她恨她占去色祺哥的心思,不管是何种方式的占据,都不可饶恕。

    “不是的,色祺哥所以闹沃堂是因为”宫莞倏然哑了口。

    兄长逐年焦躁的暴行与恶意的讥嘲,震碎的片段组合成一个铁铮铮的事实;色祺哥折磨她,不纯粹是因为讨厌她,亦非单纯的想和沃堂切蹉武艺,原来他想收沃堂为门下。是了,这就是色祺哥焦躁的原因。

    一次次惨败,一次次自尊受损,色祺哥因而焦躁不已;太过高傲,不屑施舍又放不掉,所以他痛苦不堪。多么复杂的心思,既欣赏一个人同时妒恨他,不想输却又赢不了,这是多么痛苦的执念。

    色祺哥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怎会以为她还会将沃堂让给一个不尊重生命的人去践踏?

    “可是,他不配拥有沃堂呀。”昏惶中,宫莞脱口轻咛。

    “不配?你这种一无长处的人,有何资格这么说?”宫色裳直起咳弯的身子,无端地暴怒了。”你的无知实在让人痛恶。宫莞,为了让你这个懦弱无能的主子宁静过生活,你大概不知道冉沃堂那双手必须沾上多少血。”她为何要跑到别业来?何必理这个打从心眼瞧不起的废人。

    “沾血?”宫莞瑟缩了下,宫色裳无名的怒气、怨恨的眼神,都让她有风雨欲来的恐慌感觉。

    “你不知道你优秀的冉护卫杀起人来,连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也要自叹不如?”不能让她得到那么多,她必须付出代价!

    “沃堂不会杀人的”宫莞愣愣反驳。

    “冉沃堂不会杀人?多荒谬的笑话。你以为宫魄、二娘是怎么死的。”宫色裳凶残地恶笑。

    大哥、二娘?不

    “胡说你胡说!”宫莞崩溃地吼她。

    “是不是胡说,去问你光风霁月的冉护卫便知道了。”

    一身的喜色彷佛随同血液一并流光,凋零了新娘子娇媚的容颜。宫莞瞠大眸子,过于震惊而无力辩驳。

    “宫莞,对冉沃堂最残忍的人是你,你才不配拥有他。你自以为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却不知害他最惨的人是你。”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这么丑恶的事宫莞心痛得无法喘息。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沃堂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爆莞猛然白了脸,错愕的发现,她竟无法责怪沃堂,一心偏袒。只因为他比大哥、二娘重要吗?

    不,不是!而是她了解沃堂,深知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他做事有他的道理,沃堂不是冷血的死土,他不是、不是!

    为何杀了大哥、二娘?大哥死了对沃堂并没有好处呀刚刚色裳说了什么,说沃堂是为了主子

    “色祺哥拿我威胁沃堂?”宫莞心头泣血,不堪地掩住抖颤的唇。

    “宫莞,休想迁怒于人!若不是你没用,以冉沃堂的本事会被威胁吗?”宫色裳反唇相稽。

    真是宫色祺!那几年他与大哥争家业,闹得十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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