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半月以来,我都坐在长窗之下绣着那方帕子。那帕子我绣得很是仔细,每一针每一线都经过良久的斟酌,可谓是用上了十分的心思。
在这一个暮春的尽头,是一场盛夏的喧嚣繁茂。偶尔抬首放眼望去,满庭的花木葱茏,绿影含翠。凝神静思,时闻夏虫阵鸣,蝉声聒噪。日光投下影来,漏过檐前一树浓枝密叶,映在窗纸上只剩数点零星的光斑。庭下又见春花欲谢,屋外的一丛芍药已经落尽了,残红遍地如醉流芳,眼前的一株石榴花倒是开得正好,簇拥满枝的红艳如火,烈烈如焚,灿若天边流霞。
隐隐间听见几声嬉笑由门缝传进来,闯入我耳中,依稀是莺语颦笑,春桃灼灼,衣裙曳地窸窣作响。我细细收了针脚,问尚香道:“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外边那么热闹?”
“小姐你居然不知道?”尚香竟是一脸惊讶,“今儿是二公子的班师庆典啊。”
“班师庆典?”我不明所以,蹙眉道,“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我也是听在御前伺候的几位姐姐说的。自年初以来西北战乱不断,久日难平,两个月前皇上命二公子带了十万精兵前往平乱。二公子果然是神勇,亲身带头冲锋陷阵,杀敌无数,仅用十日便将敌军击得连连败退。”尚香抑不住兴奋道,“皇上大为之喜,下旨在乾和门外举行班师庆典,亲迎二公子班师凯旋归朝,算算时日,应该就是今日了。想必那些小主们都是打算到城楼上去观礼了,小姐要不要也去?这可是极难得的一次。”
“有什么好去的,我才懒得去看他风光呢。”嘴上装作满不在乎地说着,心下却是一阵恍惚。二哥,我们已有数个月没有见面了,不知此时的你,可还好?于是又对尚香道,“还不快来替我更衣。”
尚香嘻皮笑脸道:“小姐的嘴是越来越硬了,只是这心啊,怕连豆腐也不是,只剩一滩水了。”
我斜睨了她一眼:“就你话多,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缓步登上城楼,便见此时城楼上已聚了不少人。城楼在平日里是禁止宫人登临的,只有在特殊的喜庆佳节或重大典礼才允许宫人们登楼观礼。我站在城墙边向下方望去,只见城楼下的汉白玉大路笔直贯向数百米外的城门,城楼下乌压压一片,文武百官按品级整齐地静立汗白玉大路的两侧,皇上高坐龙椅之上,凝目城门数米开外,神色威仪。
忽闻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鼓点落在汉白玉路上,历历清晰可数。远远便瞧见二哥正骑一高头大马,一身亮色盔甲在阳光下熠熠如耀金辉,更衬得他挺拔伟岸。他身后的十万精兵紧跟在他后面缓步前行,步伐整齐一致,气势恢宏。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那就是夏家的二公子呀!”不少围观的女子已经兴奋地喊了起来,纷纷争相挤在城墙边上探头远望。
目光陡然移动,突地瞥见了二哥身后右侧策马的青衣男子,蓦地怔住。尚香发现了我的异样,亦顺着我的视线极目而望,瞬间惊得一下子连话也说不完整:“他……他不是……”
“姑娘不会不知道吧,那是尹家的大公子啊。”立我身侧的一女子凑过来道,指着那个青衣男子道,“他可是我朝以来第一个文武双科状元,人又生得这般清俊,如今不知有多少女子挖空了心思,只为一睹其风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