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时无可挑剔的侧颜,目光再也移不开,他只有在这卸下防备的时候才是这般无害的样子,连眉眼都带着孩童的天真。不舍地在额头上轻轻一吻,起身为他盖上被子,之后从他的衣物里翻找出玉牌,出内室写了书信搁在茶案上留言表示自己不日即回,勿念。
这几日瑛酃本就对她不设防,如今又有从他身上顺走的令牌在手,故而这里的人在没有察觉不妥的情况之下,莫菁一路离开倒平安无事,没有被多加阻拦。刚出瑛氏府邸的大门口,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颀高的身影。
关廷长发半束于蓝色发巾,身姿挺拔,提灯站立,幽幽暖光照亮他眼角带笑的如玉面容,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早早便等候在那里。
隔着两步之遥,他在跟前作礼打拱,悠然道:“夜色已深,竹青姑娘有何事非要在此刻离开不可?何不明日禀明千岁爷再作商议?”
莫菁轻蹙眉尖,暗叹一句麻烦,心里早知道没这么顺利,攥紧瑛酃的令牌,面上却云淡风轻一笑,强装镇定道:“关大人安好,我现下有急事要办,已提前支会过千岁爷。可不巧现如今他身子不适正在东阁小憩,只能让我先行自去。关大人如有存疑不若等千岁爷醒后前去请示?”语毕,她大方亮出令牌好让关廷识相放行。
关廷不为所动,反而躬腰愈发地低,谦卑拦劝道:“竹青姑娘有何急事也可先行交代下官等去办。”言罢,他又道,“下官不过是尽忠主之事,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心系姑娘安危,您若出了什么事,下官实在无法跟主子交代。”
莫菁一听眉眼便冷了下来,脚下的路迈不开,心里愈发着急,想起不久前西阁的事,便觉恼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嘴上已然开口冰冷道:“关大人言重。他日在千岁爷跟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相信大人比我更加明白,比如那日我误打误撞去了西阁得见前丞相瑛玖一事。”
一番话点到为止,未再言明。当日她无故被带去西阁因太过突然没有觉察到个中蹊跷,事后细想,敢在瑛酃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的只有关廷。瑛玖是他的旧主,就算出于念恩的心背地里帮忙办这个事也是冒着险,即便最后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变故。这是件小事,可若让瑛酃知晓,对他的信任必定会大打折扣,想必这也是关廷的顾忌。
话音刚落,果然见关廷神情一滞,随后见他面有沉色,尚是顾忌,莫菁便知自己猜测没有错。她唇角轻浅一笑道:“今日竹青没有见过大人,大人也没有见过竹青。”
言罢,她颔首却行退了两步便绕过关廷匆匆而去。心头突突直跳,量关廷不敢再加阻拦,可也顾忌着再停留下去不会横生变故,因而脚步走得飞快。
入了夜,大街上空无一人。莫菁先是窜过朝天街上了将军府,躲在暗处瞧定形势才发现这将军府的光景实在不算好,哪里都有人把守。是了,一个进了大牢,一个在城外领兵不回,府里的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如遇水火,哪里还有好的光景。
她神情萎顿,找了个地方歇脚,顺带捋捋思路,脑子里如今仍是一片乱糟糟无法思考。想象着他明日一醒过来肯定会觉得恼怒,恨她的欺骗。其实他不知道,如果两个人都互不退让,只能是其中一个先采取迂回的路子,否则互相这样气着,一辈子就是愁着眉头过日子,一辈子是多么的长,那样得多痛苦。身上拢着墨色披风,独自坐在一间茶馆石阶上吹风,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天边圆圆的月亮相伴,从没有象如今这般渺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