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狼狈。于是又觉得自己死心不息,死灰复燃。
可他走得愈近,莫听素却愈发地窘得厉害。
瑛酃来到跟前拱手行一礼,眸『色』如贯深邃,白璧如玉的一张脸在流灯细雨闪烁的暮『色』里无瑕得有些扎眼。
“见过主子。”
他的语气极平淡,似乎也不奇怪自己为何来这处。
莫听素偷偷松下一大口气,脸颊边显着极为清浅的两个梨涡:“车府令不必多礼。”
瑛酃又问:“不知素美人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臣去办便是。”
她沉『吟』,想了又想,才说得不轻不痒,“没什么事,刚巧过来这边瞧瞧,想起从前初初进宫,许多事都不懂,有时候闯了祸,还常赖车府令周全,今日特意过来道个谢。”
瑛酃颔首,一双凤目曼柔如画,“主子言重。做奴才的本该就要为主子解忧的。”
莫听素只笑了笑,十分适宜且得体,她想要留得再久一些,即便是还是要走的,可眼下似乎找不到话题了,一瞬间又觉得垂头丧气起来,这时天边天边忽如其来的一道响雷落得恰到好处。
莫听素惊得整个身子都似震了一下,她歪首望了望天边愈发浓黑的夜『色』,又遇上天气不好的当口,四周宫灯流泻,更衬得气氛有些荒凉。
有些许的凉风吹得裙裾翩翩,她渺目一笑,语气幽幽,说得极为轻描淡写:“眼下似乎暴雨将至了。车府令不嫌弃,能否让我进去避一避雨?”
瑛酃微怔了一下,才说好。
“有劳车府令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回身望值房的方向移步,彼此错身而过时,还似带着冷香的余韵。
瑛酃垂下琵琶袖,站在地心抬首望向那一抹菲薄的身影,片刻后,莫听素悠然走在前头,他踏上长廊台阶,挫后几步的距离。
有人进来安置莫听素坐在梨花木椅上,再送上茶汤。
环顾四周,摆设妆点得精简且雅致,矮案旁立着鼎凤凰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小熏炉,炉鼎正染着香,是极为适宜的都夷香的味道。
从前便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对一个太监心存钦羡,是逾越了礼教。可这样风骨艳丽,金相玉质的一个人,即使有了缺陷,也只是明珠蒙微尘,光芒虽黯,依然夺目。她其实有些怅然,她暗暗喜欢着的这样极好的一个人,却可惜是个太监。
莫听素站起身来,下了脚踏,仍执着自己的玉笛子,流仙裙衣摆垂地而过,谨慎地打量,值房算是因是下榻临时安置的,从前她没有机会,不曾走进过他的世界,如今到这里来,在心底里也算稍有安慰,觉得自己总算对他了解一下。
走到书案前,却见镇纸下压着的一张宣纸,上描了镯子的图案。莫听素再定睛略略审视,才了然是画着双扣镯的构造图。
不知怎地,莫听素忽然想起今日瞧见双扣镯子松松地挎在莫竹青纤细的腕间,当时她只随意问道,“双扣镯是外族的东西,听闻设计者是个精通机关设计的人物,故而打造出来的双扣镯若不得法,很难再脱下来。这东西世上已不多见,小姑姑哪里来的镯子?”
而莫竹青只循着她的视线望了望,之后若无其事地拨了拨双扣镯,藏在袖子之下,才回道:“无意间戴上的,后来要摘下来却知道很是费事。”
是不是无意戴上的,莫听素那时也非是有意深究,只这东西她认得,因是她与班晨太后感情甚为亲厚,故而知道这双扣镯子是个稀罕的东西,天下只这一双,一只与开朝帝后随葬,一只落在班晨太后手上。只当是班晨太后转手赏给了近身的内侍童天英,至于如今出现在其它女子身上,便不由得教人浮想联翩。
宫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内侍与宫女对食无甚奇怪,童天英虽是内务府的大拿,位高权也重,可私下里狎玩虐待宫女的名声便是深居秀宫的嫔妃也有所耳闻。莫听素仍有些惋惜,她觉得莫竹青该是不一样的,明丽且可人,配上这样一个人物着实惋叹。心中为其怜惜,明面上却不敢对旁人的私事置喙。
彼此静默无言,好一会儿,才见莫竹青望了望天『色』,正身对自己恭敬地行了礼,颔首温声道:“婢子眼下还是差事,先行告退。”
如今看来,莫听素又觉得自己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她又审视了下那张图纸,从设计原理到构造都画得极为细致,这东西不费些心思且是得不来的。
垂下眸子,且有些黯然神伤,若只是一个寻常宫女,何苦又花这样多的心思呢?她在心底哀叹一句,重新坐回位置上,低头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玉笛子,竟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从前便知道自己离他不近,如今更甚是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
那自己这样一厢情愿地过来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