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至旁侧明亮烛灯下,只一面摇头,一面苦笑坦白:“起初我也以为你是惊吓过度,以致神思不清。可在浣衣局里,我给你把脉,你虽仍是神情呆滞的样子,脉象却平和有序,托了太医院的人为你送去煎服的汤『药』仍不见好转。偶尔与你说话,望向你的眼睛时,总似能窥见清明之『色』。我想了很久,或许你不是病不见起『色』,而是不想好。”
闻言,如意目光涌动,神『色』似有所动容,正欲开口解释。莫菁却清浅一笑,制止了她:“我不是怪你。当日你在迎翠池发现尸体时,若不是顺势装成被吓成痴疯,或许会落得跟小千子一样的下场。你有这样的急智救自己『性』命,又怎么会想不明白,今时今日留在浣衣局或许会受些皮肉之苦,到了后宫之地更可能有『性』命之虞。小千子的结局难道还不够警醒么?”
如意已然秀目含悲,泫然欲泣,哽咽道:“如意又如何不知?当日小千子伺候在孝恭顺太后座下,他虽从未对我说过任何事,可我心中明白,他在太后身侧所做的事都是在踩钢索,一旦失足,死无葬身之地。他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主子身旁养的一条狗,主子间权力周旋,手段斗狠,出了什么事,首个拿来开刀的都是他。他当日被剥皮造鼓,我若不装傻,以我与他的关系,只怕他不曾与我说过任何内情,也无法幸免于难。
我与他相依为命,他将我当成亲妹妹来疼爱。他口头上总说老了以后彼此做个对食,相互照料,可我知道,他只是想找个真心相待的人相伴,无关风月□□。我们这种下三等的宫人,卑微到尘埃里,赖以苟活的不过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从指间漏出的一点点施舍。但我们的命就该这样任意践踏么?他们随手赐死的一个奴才,在他们眼中死了便是死了,不值一提,可却杀死了我的希望,杀死了我的命。”
“所以你想报仇?”
如意凄然一笑:“从前我没有机会,如今我有机会。”
莫菁一时无言,只温软着眉眼,似蹙非蹙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半晌才轻轻摇头道:“没有人从旁提点你,你到不了此处的,更别说动了复仇的心思。”
如意低头轻拭眼泪,末了,才缓缓道:“如意人贱命薄,保命已是不易,何谈复仇?姐姐可知,当日我被那些人强行架着去监栏院时,若不是途中遇上姐姐,如意怀里其实藏了一把匕首,到了最后关头,不求保命,与当日有份残害小千子的人同归于尽也算不枉苟活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里。可姐姐有心救我,也正是因为姐姐有心救我,我才站到了储秀宫里来。我被关在永巷令的第二日便被放出来,有人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浣衣局,保住『性』命直至出宫;二是到储秀宫来,有朝一日或能得偿所愿。”
莫菁一惊,且踉跄半步,末了,抬眸幽幽望向如意,半晌后,才艰涩开口:“是中车府令对么?是了,他向来最擅揣摩人心的,他太会捉住人的弱点为他所用,这是他的惯用手段。我有心让他救你于苦海,可他看出来你的疯癫之症是假扮的,才如此诱你入瓮,为他所用。而你最后选择留在储秀宫。仅仅是为了这个或能得偿所愿,他甚至没有许诺你任何事情,你也甘心?”
如意目光一跃,便似泪光闪烁,望着她毅然点点头。
莫菁摇头苦笑,无话可说。他给了选择,可他给出选择时又怎么会猜不到如意所选?这才是最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