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烂泥扶不上墙,我问他怎么不回去。
老冯苦笑道,去哪里?一分钱也没拿到,回去对着那婆娘,还不知怎么数落我,倒不如在这里,图个清净。我心中感慨,取出十两银子,说拿回去过年吧,这年头,谁也不容易。
老冯连摆手,说,今日我当值,要丢了东西,堂规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了盗堂破落院子,嘲道,除了你这半斤猪头肉和几斤烧刀子,整个院子哪里还有值钱的东西?你走吧,这里我守着便是。
我忽然很想喝酒,可我在京城内,并没有多少朋友,想来想去,张幼谦算一个,李牧歌算一个,而去年有过几面之缘的萧定远,勉强算的半个。
张幼谦与玉面罗刹陈清扬去找齐王宝藏了,李牧歌在前不久丢了《灵宗史稿》后,据说受了处分,还好谢士廷及时站出来说了几句话,才免于遭罪,如今是出不来的。
回家?
虽然在京城找了房子,但家里空无一人,跟这里并无二致。
老冯临走前,将酒肉留了下来,我望着凄冷的盗堂,自酌自饮起来。俗话说,一人不饮酒,两人不耍钱。果然,几杯酒下肚,一阵暖意从小腹升起,竟有些微醺了。
什么先皇复辟,什么惊神阵,什么冥山绝学,统统抛却脑后。
自从回京之后,我总觉得压力颇大,尤其是被冥后剑无霜盯上,总感觉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一般,让我十分别扭。
我开始思索这些事情来龙去脉,我在沈无双那里曾经看到,沈正道出事前,曾给吕仲远写过书信。之后没多久,沈正道便满门抄斩了,吕仲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押送徐开山南下,放着六扇门那么多高手不用,吕仲远特意选择了我,又是为何?
徐开山、封万里对吕仲远的评价并不高,甚至有些鄙夷,这又是为何?
贡银失窃案后,冯宝出现在了内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
西门吹灯派我下山,为何又安排我进入六扇门?那个东门拔蜡又是何人?
冥后剑无霜又为何带我进入惊神阵枢,我又如何能奇怪的启动这惊神阵?
一切都如一团乱麻,一切又似乎隐约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年来,我如被操纵了一般,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我需要有人来指点迷津,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找出答案,能且只能靠自己。
谯楼之上,鼓打三更。
有更夫手提风灯,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关门闭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声音渐渐远去。
我将最后一口饮下,翻身来到房顶。长街之上,空无一人,整个京城如同沉睡过去。
抬头望天,繁星密布,星海浩瀚,二十八星宿在夜空中,竟格外明亮。
我用力呼了口气,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府。
沈正道灭门一案后,这条街上的住户早已搬空,当年车水马龙的府邸,现在如鬼蜮一般,传言深夜之时,此间还闹鬼。百姓宁肯多绕几步路,也不愿从这条胡同走。
我释放蛛丝真元,沈府之内仍有官兵把守,不过从气息感应,昨日那几个武林高手,却已不在了。心中感慨,就连知玄高手,也要回家过年不是,这年头,像我这样连夜奔波的人,毕竟是少数啊。
正要翻墙而入,忽然听到有几个年轻娃儿说话声,我心中称奇,连躲在一旁。
一人道,方志浩,平日里你说自己胆大,今晚你要敢进去,以后我就服你,怎么样,敢还是不敢?
那叫方志浩的娃儿倔强道,我有什么不敢?刘京平,你别激将我!
姓刘的娃儿道:你要真敢,那就进去啊,这个府邸两年前被满门抄斩,一到半夜就闹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不敢,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不提这事儿。
其他几个娃儿想笑,却见此处阴森,都纷纷不语。
方志浩说,就算有鬼,我也不怕。我爹是刑部尚书!
刘京平嘿嘿笑道,刑部尚书又不是判官,可管不了鬼,据我所知,这沈府一家灭门,当年监斩官就是你老子。今夜,你要进去,那沈家的冤魂,一定追着你讨命,哈哈!
我看了片刻,大概了解到了,这个叫方志浩的娃儿与那刘京平打赌,看谁胆子大。那方志浩被激,道,我现在就去,我要去了,以后我就是老大。
刘京平道,就听你的。
沈府宅门早已朽坏,方志浩壮了壮胆,推门而入,还未等踏入进去,刘京平忽然道,鬼啊!
方志浩哇的一声,一屁股跌倒在地,众童子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