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说,其实在下是有事相求。
闵秋叶驻足,淡淡道,讲吧。
朱向天这才将所求之事娓娓道来,原来押送皇粮、官货这种事,对于漕帮这种也算是肥差。
像是寻常货运船只,从金陵到京城走京杭运河,沿途关卡几十个,每一处都要打点、抽水,一船货物运到京城,几乎能抽掉四到五成,可是押送官府货物,沿途的官府、江湖势力,一般不会插手。
这样一来,漕帮就可以利用运官货做些文章,自己夹带一些私货,运到京城贩卖,又省去沿途抽成。不过,如今官府为防止夹带,每次上船,都要按照造册的清单查验货物。
朱向天要想夹带,就要将夹带的私货弄到合法的手续。通常的作法是,正常押送货物是一套手续,算上夹带的是另一套手续,如此一来,就可以施瞒天过海之计了。
以前负责此事的是逄同知,如今逄同知出了事,闵秋叶接手,所以朱向天也按惯例来走闵秋叶的门路。
不过闵秋叶是闵秋叶,而不是逄同知,他面色一沉,说,好好做事,少来这些歪门邪道。
朱向天闻言,有些急了,脱口道,闵大人,这些货也不全是咱们漕帮的,你若不通融一下,我可没法跟冯公公交差啊。
我恍然,原来多出来货船,还有冯零感的干股在里面。闵秋叶说,本官乃大明官员,只对皇上交差,对金陵城的百姓交差,至于冯公公,我可没有向他交差的义务。
朱向天见闵秋叶油盐不进,没了脾气,只得说,您稍候片刻。
没过多久,就见冯零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原来他也一直在附近,一到凉亭,他就指责道,闵秋叶,咱们在金陵同城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断人财路,不太好吧?
闵秋叶说我倒是谁呢,冯公公不去搞失物招领,还有心思盯着船货,真是难得,难得啊!冯零感脸色铁青,说,闵秋叶,我就问你,这多出来的货,你是造册还是不造。
闵秋叶转过身,背对冯零感,按规矩来。
冯零感说,好,好,闵秋叶。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将来你保不准也有落难的时候,到时可别怪我们不顾情面。
闵秋叶说,公公多费心了。
冯零感怒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我望着他背影道,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很有可能背后使阴招,闵大人你可要小心些。
我与张幼谦出发在即,临行前,我将江湖司的差事安排给江南和刘三斤,好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江湖司与各大门派的博弈初有成效,暂时也不准备继续采取行动。
我对江南道,武三郎失踪之事,一定要继续查下去。一有线索,马上给我们写信。
这次回京城,除了六扇门,金陵府和织造局各派了三人,另外每艘船上还有三名官兵看守。十月二十八,秋高气爽,我与张幼谦在府衙内办理完交接,来到码头,准备出发。
听到有人喊道,苏兄、张兄!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过,正是金陵谢家的公子谢君帆。
谢君帆道,前些日子我出去了趟,刚回来就听说你俩要回京城,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我说谢兄有何事?
谢君帆说,给朋友饯行,还需要理由嘛?
三人哈哈大笑。
谢君帆道,我听说这次你们把冯零感得罪惨了,我是来告诉你们,路上要小心些。江湖上已放出话来,不让你们二人活着回京城。
我奇道,是谁这么给面子?
谢君帆叹道,你们与闵大人的事情,我也听到一些。这闵秋叶,油盐不进,说好听点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他才来了半年不到,就已经犯了众怒,将金陵官场得罪了个遍。
我说应天巡抚赵大人对他就很满意嘛,这样也好,本来金陵官场如一潭死水,他这么一闹腾,没准能炸出几条大鱼来呢。
谢君帆苦笑,我在金陵带了二十年,金陵水有多深我还不知道?就怕鱼没炸到,自己却溺水而亡。
我对他一鞠躬道,闵秋叶是个好官,你在金陵关系深厚,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谢君帆说不提这个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君衍到京城之后,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今天给你带了过来。
后面有人催促,苏大人,吉时已到,启程了!
我与谢君帆又说了几句话,拱手告辞。
码头之上,鞭炮声响,锣鼓齐鸣。
我与张幼谦跟众人告别,船夫掌舵,缓缓离开了码头。
张幼谦指了指我手中的信,问,打开看看呗。
我看着信封上的娟秀小楷,想起了谢君衍那淡雅的容貌,以及当日分别之时,她对我说的那些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手一松,一阵微风吹来,信笺吹落水中,旋即被江水卷走。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