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时,张幼谦约我喝酒,我记起徐开山临出门的话,便推辞掉,赶回家中。此时,徐开山正在磨他那把菜刀,我笑道,把刀磨这么快,准备杀猪啊?
徐开山头也不抬道,杀人,或者被杀。
我心中一凛,封万里?
徐开山点点头,说这一战,我等了十五年!
一剑震九州封万里乃当今江湖上剑道第一人,上一次华山论剑,他凭一把铁剑,力战各路英雄,获得了剑神的称号,不过封万里却不喜欢这个称号,他自诩为剑痴。
此人亦正亦邪,一生从未娶妻,声称以剑为妻,一生漂泊不定,四处挑战各路高手,北周、西凉、东夷、南诏各路剑道高手,败在他手上的数不胜数。
两月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天刀与剑神一战,终于到来了。
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徐开山能赢,毕竟我俩一路南下,建立了不浅的情谊,当徐开山说出杀人或被杀之时,我觉得有些难过。
徐开山见我如此表情,不悦道,我还没死呢,别一副吊丧的表情。我收拾心情,打趣道,前辈,我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刃,不如今夜你把他的剑抢过来,给我用如何?
徐开山晒然道,他那把破剑,在大街上卖铁都不值几个钱,送到铁匠铺都嫌牙碜。你若真想要兵器,我这把菜刀可以送给你。
徐开山破天荒穿了刮了胡须,束了头发,两人走在大街之上。金陵城内,灯火阑珊,行人尚未散去,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然而当我们走出乌衣巷,我便看到不远处有若干江湖人都盯着我俩。
徐开山忽道,本来整个江湖都想从我身上得知冥山的秘密,然而我来到金陵半月有余,却从未真正有人前来闹事,你可知为何?我说你如今是通象高手,那些人出手前,总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徐开山淡然道,也不尽然,且不说江湖各大门派,单单金陵城内,武林盟、王谢两家高手尽出,也够我喝一壶的,他们却一直隐忍,没有动手。
我说,莫非是今夜之战?
徐开山笑道,不错,我俩虽未谋面,却也惺惺相惜。封万里放出话来,今夜之前,任何帮派找我麻烦,都会招至他的报复,你想想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剑道疯子,若真发起疯来,整个江湖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他是否也想知道冥山之秘?
徐开山晒然道,二十年前的武林高手如云,如今却武道凋零,谁不想拥有冥山绝学?更何况封万里是一代剑痴,要说不动心,那也是假的。不过世人都为冥山绝学痴迷,他却还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徐开山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大明皇帝朱润泽来了金陵。
我心说朱润泽来金陵之事,仅在朝廷内部密报之中,徐开山足不出户,竟也知道此事情,令人称奇。
徐开山道,我被六扇门关押了十五年,你以为是为了那冥山绝学?
也对,六扇门之前开展严打,巴不得各大门派从此凋落,又怎会容忍冥山绝学现世?记得以前徐开山说过,他不但知道冥山绝学,还知道一件让皇帝寝食难安之事。
你可知道当今皇帝是怎样坐上这个位子的嘛?
我说当年不是先皇暴毙,当今太子奉诏登基嘛?
徐开山冷笑道,这种官面上的话你也信?三十年前,朱润泽几乎遭到罢黜,景山一战之后,他率领御林军发动宫变,逼迫皇帝退位,不过他心慈手软,没有杀死旧皇,只是将他囚禁起来,说来也巧,你可知他关在了哪里?
我惊道,六扇门?天字一号房?
徐开山道,孺子可教也。
离京之前,徐开山关在了六扇门天牢中的天字三号房,路过天字一号房时,听到里面有动静,那狱卒说那人关了三十年了,如此一想,时间却也对得上。
接下来,徐开山的话,却让我陷入震惊之中。
徐开山又道,新皇登基后,朝中仍有些大臣心系旧皇,十几年前,六扇门发生一次劫狱,在一个雨夜,旧皇帝被人救出,整个天牢几百人悉数被杀,而我恰好是活下来的那人。更不巧的是,我知道那人藏身之处。这些年来,朱润泽派出密探,明察暗访,只是隐约打听出那人藏在了江南。这次他微服私访江南,你以为真的是在乎什么春试嘛?
我陷入震惊之中,那天字一号房内,如今关的什么人?
徐开山道,巧了,正是你们六扇门中人,当年就是他策划发动了这场劫狱。
当我正要追问,徐开山忽然神色凝重,闭口不语。
我忽然感到天地之间的真元剧烈波动起来。
一阵风吹过,夜色越发浓烈起来。
一名披肩散发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一把破剑,站在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