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红着脸低声说。
“我就听不出有什么好的。”温柔柔扁了扁嘴,不屑地说。
“至于为什么会换了名字,理由也很简单。”向四方忆起那段悲辛岁月,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如纸,一字一句地说:“逃、亡、避、祸!”
“逃亡避祸?”
“我的家庭本来很幸福的,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两个弟弟。”
向四方提起家人,表情登时温柔起来。“我爸爸是个很正直的人,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白手起家,没多久事业便遍及海内外,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也帮了很多人的忙”
“难怪你也这么正直、这么有本领,原来是来自公公的教导。”云悠悠含情脉脉、情不自禁地说。
温柔柔和小天相视一笑,觉得这个呆姐姐真是太可爱、太宝贝了。
向四方听见这话,却是打心底热起来,悄悄握着云悠悠的手,低声说:“我爸爸要是还活着,知道我娶了这么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好媳妇,可真不知要多高兴呢!”
温柔柔听了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你们少肉麻了好不好?快说故事啦!”
云悠悠微窘,想将手抽回来,向四方却紧握不放。
“先、先把手放开啦”
“牵手、牵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怎么可以轻易松手?”
“废话!我看你们干脆绑在一起好了。”温柔柔没好气地说。
云悠悠听了向四方的话,却是大为感动,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向四方心里暖烘烘的,话声跟着温柔起来。“不过,幸福的日子并没有很久,后来、后来我家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他权倾朝野,把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们,全都害死了”
以如此温柔的语声,述说着一件如此悲惨的事,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云悠悠颤声说:“那、那个坏人是谁?”
“当时我才五岁,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家人,我只能躲在床铺底下,不停地发抖、不停地发抖”
云悠悠发现他在说话的同时,握着自己的手也在不停地发抖。“那一定很悲惨,也很可怕。”云悠悠紧紧抱住了他。
小天和温柔柔见状,没有再出言调侃。
“是啊!是好可怕。我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时常梦到当时的情景,一身冷汗地醒来,抱着棉被痛哭。”向四方将云悠悠揽在胸口,怆然一笑,低声说。“一个大男人,还抱着棉被痛哭失声,我、我是不是很丢脸”
“才不会!”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云悠悠接着说:“事情、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哭死了,哪还有勇气活下去?”
“你、你们真好。”向四方眼中满是感激。
“后来是谁救你出来的?”温柔柔问道。
“就是小天的爷爷、我的恩师楚飞烟!”向四方提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起来。
“爷爷?”小天吃了一惊。“原来师父从小就认识我爷爷了。”
“我当时根本还不认识你爷爷。”向四方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父亲曾经帮过你爷爷一个小忙,他始终感恩在心,当时却很少和我们家往来;没想到在危难之际,竟是他救了我一命。倒是一些受过我父亲重恩的人,见我家落难,反而落井下石,借此机会向政府输诚不过,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你后来有向这些忘恩负义的人兴师问罪吗?”云悠悠抬头看着他。
“楚师父教我:‘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其余小嫌小隙,不值得放在心上。’所以,我忘得很快。”向四方忽然看了小天一眼,柔声说。“小天,你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过,我相信你将来一定可以比你爷爷更了不起,是不是?”
小天若有所悟,用力点了点头。
“当时的局势如惊风密雨,处处草木皆兵,楚师父却为了我,抛妻弃子、浪迹天涯。”向四方看着小天的眼神,满是歉疚。
小天终于明白了,也知道师父为什么说亏欠自己许多了。
“在我爸爸十二岁的时候,爷爷突然不知所踪。奶奶含辛茹苦把父亲养大,他却因为尚未学全爷爷的武艺,在一次外人的踢馆挑衅中,重伤身亡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拜师父所赐?”小天看着向四方,一字一句地说。
向四方神色黯然,点了点头。
云悠悠急道:“小天,你别这样,师父不是故意”
“别怎样?”小天忽然笑了起来,爽朗如清风。“唯大丈夫能本色,爷爷是英雄豪杰,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向四方整个人呆住了,直视小天。
“爷爷对不起的是奶奶、爸爸而已。”小天黯然道。“不过,这些恩怨情仇,只能留给他们自己计算,我又能说些什么?”
向四方这才发现这个古灵精怪、飞扬跳脱的小徒弟已经长大了。
“所以,师父欠的是我爷爷,并没有欠我什么。”小天看着向四方,满是诚挚,随即又笑嘻嘻地说。“师父会知道武馆下面的密道另有出口,想必也是因为爷爷曾经让你在这里躲过喽?”
“嗯,足足躲了三个月,整天面对灰扑扑的墙壁,不见天日,我、我几乎要发狂了”
“所以,密室里那些画具,真的、真的是你的?”温柔柔终于明白了。
“没有色彩,我只有自己挥洒色彩;这是楚师父当时告诉我的。”向四方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不过后来追杀愈来愈紧,处境愈来愈危险,这里再也躲不下去,楚师父一咬牙,带着我远走海外;从此飘零落拓,踏遍三洋五洲!”
“你突然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是、是为了什么?”云悠悠心中一动,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向四方并不回答她,反而看向桌上那柄长刀,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这把刀,为什么叫作‘斩佛’?”
云悠悠三人都摇了摇头。
“因为,不论谁拿了这把刀,尽皆断爱绝情,神阻杀神、佛阻斩佛!”向四方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一股森寒之意。
云悠悠颤声道:“这么邪门的刀,为、为什么不毁了它?”
“毁?你知道这把刀是谁送我的吗?”
“是谁?”
“就是楚师父!”
“我爷爷?”小天大惊失色。“爷爷为什么要送师父这么邪门的东西?”
向四方冷冷地说:“因为我一身血海深仇,性子中已带着杀气,杀心极重!”
“我不懂”
“楚师父要我拿着这柄‘斩佛’,时时警惕、克制自己。”向四方拿起“斩佛”轻抚刀身,缓缓地说。
“我始终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诲。自从得了这柄刀以后,我只失去自制一次”
“我知道!就是奶奶被杀那一晚。”小天马上接口。
“没错。”
向四方眼中掠过一丝愧悔,黯然道:“师父养我育我,为我流离一生,我却连他的家人也保护不了恩难报、仇难断,向四方啊向四方!你真是枉生为人了。”
云悠悠不知该如何宽慰这个际遇悲惨的男人,只能含着泪,紧紧握住他的手。
“恩,虽偿不清、还不了,但仇,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有得报的一天!”向四方放声狂笑,似要抒尽胸中郁邑。
“你、你知道仇家是谁了?”云悠悠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她隐隐觉得,这个慷慨豪爽的男人,只怕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仇杀。
“就是掳走杜学勋、情治单位第一号人物,何、昆!”向四方面无表情地说着。
只是双眼之中,却闪着碧幽幽的光芒,森寒可怖。
众人都愣住了,小天正要发话,外堂却隐隐传来脚步杂杳声,和挪动东西的声音。
“有人!”小天跳了起来,大声说。“我去瞧瞧!”
“不用了!”向四方喝止他,冷冷地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会有人来清理尸体?”
小天不懂。
“何昆低估了我,高估了自己,适才一役,他虽然侥幸逃得性命,却也折了十三名手下。”向四方看着自己双手,笑意更寒。“他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急于收拾;因此这些人虽然是我杀的,但他却急于毁尸灭迹。”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难不成他把我们都当成死人?”云悠悠抬头看着他。
“他本来就没打算再让我活着。”向四方淡淡地说。“现在这间武馆四周,只怕早已被他的手下围得滴水不漏、风雨不透。”
“那他为什么还不攻进来?”温柔柔不解地问。
“因为,他是一个老手。”向四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江湖愈老,胆子愈小;他吃了一次亏,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会再出手。”
“他、他好歹是个官,怎、怎么可以如此目无法纪?”云悠悠愕然。
“没有限制的权力,就会造就这样的人渣出来。”向四方轻抚她的秀发,缓缓地说。“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美国校园枪击案频传,枪枝泛滥成灾,你知道为什么美国始终不禁止民众拥有枪枝吗?”
“为什么?”
“猜猜。”
云悠悠侧着头想了想,不大有把握地说:“我想、我想就算禁止人民拥有枪枝,坏人要枪,照样弄得到枪,反而只会限制到好人”
“聪明,谁说你呆了?”向四方亲了亲她脸颊,淡淡地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
云悠悠被他称赞,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懒洋洋地倚在他怀中,柔声发问。
温柔柔有些讶异,这个向来大而化之、比男孩子还率性的云姐姐,居然也会有如此温柔缠绵的一面?
小天却是红了脸,闷哼一声,别过脸不敢瞧。
向四方双手环着云悠悠,缓缓地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人能够担保,国家、政府是永远站在公平正义的一方。”
云悠悠懂了。
“所以如果让国家加独占武力的行使,一旦国家不公不义,人民就只能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没错!”
向四方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斩佛”淡淡地说。“公权不义,无救济之途,唯有私了;我虽然没有枪,但是我有这把刀!”
“你”“我就以这柄‘斩佛’,荡邪诛寇,明是非、辨善恶!”向四方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