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四年十月十一,丙申。西元1122年11月11日
百千家似图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这是一座周围近四十里的大城。贯通南北、宽达六十步的朱雀大街把城市一分为二,街巷纵横如陌,把城市切割成一座座整齐的里坊。街道两旁,柳樱成列,里坊之中,屋舍连绵。如果有人只看这城中格局,不免会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身处在大唐之都、当年的天下中心、雄伟壮丽的长安城之中。不过,这并非长安,而是平安
——日本国都平安京。
自从倭王桓武在延历四年唐德宗贞元九年,西元794年把都城从长冈迁来此处,这座以唐长安和洛阳为模本的城市,作为日本国的中心,迄今已有三百三十年。
给京城起名平安,承载着桓武王对平安、吉利、安宁与和平的期望,而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三百三十年来,虽然日本偶有战乱,但平安京中却从未遭遇过战火。与大陆上,从中唐一直延续到五代的战乱比起来,这个时代的日本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平安之国。
但这有人羡慕、也有人厌倦的和平光景,也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这一日,一队人马从平安京南面正门罗城门徐步入城。居中的两人一身汉人装束,身穿的也是大宋方心曲领官服,所骑乘的更是肩高五尺的骏马,而护翼在两人周围,身着日式盔甲,骑着分不清是驴子还是马匹的倭兵,则显得猥琐许多。
这些倭兵虽是摆出护卫的架势,但不时瞟向中间两人的目光却是阴狠森寒,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机。而一路过来,道边的倭人也都是目露凶光,甚至有些佩刀之人,按着刀柄大声喊叫,一副恶狠狠的要冲杀上来的样子。
周围杀气升腾,吕将神色丝毫不乱,他既然领了下最后通牒的任务,自是要把生死放到一边。富贵险中求,在东海国中,他是后来者,又是有着明教余党的身份,不拼命表现,那他一辈子也只能屈居人下。不过吕将并没有太担心,他身后的靠山足够结实,谅这些倭人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马蹄声脆,吕将在马上环视四周:“百千家似图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当真就如书里的长安城一样!只是”他的视线投向城西“为什么只有东边像呢?”
平安京地城市构建地确按照长安城地形制。但隔着中央地朱雀大街。城东和城西地风景完全两样。城东是一片繁华。楼宇林立。而城西却一片破败。屋舍寥寥。多为荒地。甚至还有农田。这么突兀地对比。让吕方觉得十分纳闷。
“那是因为城西地势不好地缘故。”陪着吕将进城地。是充作随行通译地商人。但真正身份是东海派驻在日本地密谍。对日本内情算是有所了解:“平安京被朱雀大道中分。东城为左京。西城为右京。这西城右京是填塞了湖泊沼泽为地基。刚建成时看不出问题。但几百年下来。地基沉陷。居民陆续迁出。最后变成了现在地这副模样。”
“哪有把城市建在沼泽上地道理。是哪个糊涂蛋建得城?”
“据说是因为此地风水好。四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皆备。所以阴阳师把城址定在此处。沼泽也是好风水地一部分。不得不如此。”
“焉有此理!”吕将摇着头。对日本人地想法实在难以理解。
“还有更有趣地。”通译笑道:“说起来这平安京并不是完全照仿长安。倭人把西城右京称为长安。而东城左京则唤作洛阳。乃是合大唐东西二京为一城。现在‘长安’破败。‘洛阳’繁盛。所以倭人进京也称为上洛。”
吕将不由失笑“还有这种说法啊”他只知倭人心慕大唐,却没想到连城市的名字都离不开唐风。
一行人在城中迤逦而行,没有去城中的驿馆,而是直接走完整条朱雀大街,直奔倭王王宫而去。半个时辰之后,吕将已经站在了。不过他面对的不是僭称天皇的倭王,而是执掌日本朝政大权的白河法皇注1。
在平安时代,号称万世一系的倭王早已大权旁落。早期,政权是被世代垄断摄政、关白等朝中要职的外戚藤原氏所掌控,时称摄关政治。但到了四十多年前,现在的白河法皇登基,收揽大权,在当了十几年倭王之后,退位做了太上皇。因其笃信佛教,退位后便出了家,故也称法皇。不过他虽是退位,但权柄却未交出。把持大权迄今已有近三十年,虽然现在年过古稀,但仍没有放权的迹象。由于此时皇族、贵族出家,多以他所居住的寺院地名代称——白河法皇便是因居住在白河院而得名——所以白河法皇以出家人身份掌权便被称为院政。
吕将在行礼之后,被赐了座,便跪坐在一块厚实的软垫上。
正对面,白河法皇被厚厚一层铅粉刷得惨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年龄,两侧的官吏,也是一般的妆容,一眼看去,如同一堵堵雪白的石灰墙。
“吕郎中。”白河法皇一开口,石灰墙便在嘴角处有了细小的龟裂,铅粉碎片一块块落下,说的话却是字正腔圆的汉家官话。“贵我两国一向睦邻敦好,是一衣带水的友邦。两国往来,从未断绝,自问没有失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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