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腾格拉尔对这些奇古怪的事不感兴趣正机械地在那儿把一棵桔子树上盛开着的花一朵一朵地扯下来。扯完了桔子花他又去撕仙人掌但这东西可不象桔子树那么容易扯所以他被厉害地刺了一下。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抹了抹眼睛象是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似的。
“阁下”基督山对他说道“我不敢向您推荐我的画因为您有很多珍品但这儿有几幅还是值得看一下的两幅荷比马的一幅保罗保特的一幅是米里斯的两幅琪拉特的一幅拉斐尔的一幅范代克的一幅朱巴兰的还有两、三幅是穆里罗斯的。”
“慢来!”德布雷说道“荷比马的这幅画我认得。”
“啊真的!”
“是的有人曾把它卖给博物馆。”
“我相信博物馆里是没有这幅的吧?”基督山说道。
“没有他们不肯买。”
“为什么?”夏多勒诺问。
“你别装得不知道了因为政府没有钱呀。”
“啊对不起!”夏多勒诺说“最近八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听到这种话可我到现在还是不懂。”
“你慢慢就会懂的。”德布雷。
“我看不见得。”夏多勒诺回答。
“巴陀罗米奥卡瓦尔康蒂少校和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子爵到!”巴浦斯汀在通报。
系着一条刚从裁缝手里接过来的黑缎子领巾灰色的胡须一对金鱼眼一套挂着三个勋章和五个十字奖章的少校制服这些的确都显示出了一个老军人的派头。这就是巴陀罗米奥卡瓦尔康蒂我们已经结识过的那位慈父的仪表。紧靠在他旁边从头到脚穿着一身新的满面笑容的是我们也认识的那位孝子——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子爵。三个青年人本来在一起谈话。两位新客一进来他们的目光就从那父亲瞟到了儿子然后很自然地停在了后者的身上并开始对他议论起来。
“卡瓦尔康蒂!”德布雷说。
“好响亮的名字!”莫雷尔说。
“是的”夏多勒诺说”德布雷答道“这套衣服剪裁得很合体而且也很新。”
“我觉得糟就糟在这一点上。那位先生看来象是平生第一次穿好衣服似的。”
“这两位先生是谁?”腾格拉尔问基督山。
“没听到吗——卡瓦尔康蒂。”
“可那只告诉了他们的姓。”
“啊不错!您不了解意大利贵族卡瓦尔康蒂这一家族是亲王的后裔。”
“他们有钱吗?”
“多极了。”
“他们干些什么呢?”
“他们花钱把钱都花光。我好象记得前天他们告诉过我说有些事情要跟您接洽。今天我实在是为了您才请他们来的。我一会儿给你们介绍一下。”
“可他们的法语倒说得非常纯正呀。”腾格拉尔说。
“那年轻人是在南部的某个大学里受过教育的。可能在马赛吧我相要不然也是在那附近某个地方。您一会儿就知道了他可是很热情的。”
“对什么热情?”腾格拉尔夫人问。
“对法国的太太小姐们夫人。他决心要在巴黎娶一位太太。”
“这个念头想得倒美!”腾格拉尔耸耸肩说道。
“腾格拉尔夫人瞟了她丈夫一眼在别的时候这种目光无疑是一场风波的预兆但她又一次克制住了自己。
“男爵今天看来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基督山对她说道“他们要推荐他入内阁了吗?”
“还没有吧我想。他多半是因为在证券交易所里搞投机输了钱的缘故。”
“维尔福先生偕夫人到!”巴浦斯汀喊道。
“那两个人进来了。维尔福先生虽极力自制着但他的神色明显地很不自然当基督山和他握手的时候他觉得那只手有点颤抖。“的确只有女人才知道怎么装模作样。”他自己心里说同时瞟了一眼腾格拉尔夫人腾格拉尔夫人此时正在对检察官微笑然后他拥抱了一下他的妻子。过了一会儿伯爵看到贝尔图乔踏进了隔壁房间里(在这之前贝尔图乔始终都在另外几个房间里忙碌着)。伯爵走到他跟前。
“你有什么事贝尔图乔先生?”他说。
“大人还没讲明有几位客人呢。”
“啊不错!”
“要用几副刀叉?”
“你自己数吧。”
“所有的人都到了吗大人?”
“是的。”
贝尔图乔从半开着的门里瞧进去。伯爵有意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天哪!”只见他惊叫道。
“什么事?”伯爵问道。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哪一个?”
“那个穿白衣服戴那么多钻石的那个白皮肤的。”
“腾格拉尔夫人?”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她大人就是她!”
“是谁呀?”
“花园里的那个女人。她就是那个孕妇那个一边散步、一边等候”贝尔图乔呆立在那半开着的门口瞪着眼头直竖了起来。
“等候谁?”
“贝尔图乔没有回答只是用麦克白斯指着班柯[麦克白斯和班柯都是英国戏剧家莎士比的悲剧麦克白斯里的人物。——译注]时的那种姿势指了指维尔福。“噢噢!”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什么?”谁呀?”
“他!”
“他!维尔福先生那位检察官?我当然看得见他。”
“那么我没杀死他!”
“真的我看你快要疯啦好贝尔图乔。”伯爵说道。
“那么说他没死!”
“没有你现在分明看到了他并没死。你的同胞们刺人总是刺在第六和第七条肋骨之间你当时一定刺得不是太高就是太低了而这些吃法律饭的人他们都很命大。当然也许你告诉我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事实而是你想象中的一幕幻景或是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当你满怀着复仇的念头去睡觉时那些念头重重地压住了你的胸口于是你就做了一场恶梦仅此而已。不镇定一点算算看:维尔福先生夫妇两个。加上腾格拉尔先生夫妇四个。再加上夏多勒诺先生、德布雷先生、莫雷尔先生七个。还有巴陀罗米奥卡瓦尔康蒂少校八个。”
“八个!”贝尔图乔跟着说。
“别忙!你急着想走开可忘了我的一位贵宾啦。往左面靠过去一点。喏!瞧一下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先生就是穿黑色上装的那位青年人他现在转过身来了。”
这一次要不是基督山用目光阻止了他贝尔图乔一定会大声惊叫起来的。“贝尼代托!”他喃喃地说道:“天数啊!”“六点半刚才敲过了贝尔图乔先生”伯爵严厉地说道“曾吩咐过这个时候开宴的我可不愿意多等。”于是他回到了他的客人那儿贝尔图乔在墙上靠了一会儿勉强回到了餐厅里。五分钟过后客厅的门大开贝尔图乔象尚蒂伊的瓦代尔[瓦代尔是贡德公爵的管家一次公爵在尚蒂伊宴请路易十四他因为未能将鲜海鱼及时送上感到羞愧而鼓足最后的勇气拔剑自刎。——译注]一样鼓足最后的勇气说道:“禀告伯爵阁下酒席准备好了。”
基督山伯爵把他的胳膊伸给了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先生”他说“请您引导腾格拉尔男爵夫人好吗?”
维尔福从命于是他们转到了餐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