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抬起头神色凄然的道:“奴婢只是一个低等的丫头,从没想过要当主子。况且奴婢福薄怕承受不得七爷怜悯,还请小姐帮奴婢周全。”
楚宁没有动,也没有叫起。她面上带笑,眼中却冷,看得青歌心里一颤。楚宁这个姿势保持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坐直身体对着地上跪着的青歌问:“那三爷...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段时间楚宁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几遍,按刘婆子的说法来看,青歌并非是自己真正的贴身丫头,而是“三爷”换进来的人。固然是打得协助的幌子,也定是有监视之意的。若是这样是不是将青歌从自己身边支开更好呢,而且...谁说青歌不是那“三爷”的第二方案呢?
青歌一怔,有些吃惊的看着楚宁,随即垂下眼睑:“这个...奴婢不知。”
不知?恩,这个答案好。那看来就是有这个意思了。
可青歌为何又不愿呢?楚宁突然有些烦躁。
上次珠花里的纸条上画了个图案,楚宁研究半天才看出似乎是个私章。可那繁体字她可不认识。这年头,间谍不可怕,就怕间谍没文化。
楚宁后来暗自合计,她可不认得这个“三爷”是哪根葱。他姓甚名谁、身份如何、能否保得了自己和女儿的平安,这些楚宁都不知道。连老板是哪个都没弄明白,怎么能稀里糊涂就给人打工呢?
站错队的下场一般都很惨的。
楚宁决定先不理他,慢慢看着再说,却又担心青歌这过不去,因此想若是真将青歌推上去未尝不是个好法子。可此刻青歌一脸的拒绝也不像是假的。楚宁又想起燕小七来时除非自己唤她,青歌从不主动上前。之前是觉得她忠心,现在看来从一开始青歌就是有所避忌的。
楚宁站起身,喝了一小杯桂花蜜汁,走至青歌面前俯下身:“七爷此人你也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怕是不好更改。更何况,我一个姨娘若如此善妒,怕要遭人斥责。”
青歌一双眼微红,隐有乞求之色,低声道:“七爷许只是一时兴起玩笑罢了,奴婢无盐,怎担得起七爷的垂怜。还求小姐看在奴婢伺候的还顺心的份上,多留奴婢些日子吧。”
楚宁心里一动,又叹了两声才将青歌扶起来:“你可算过你跟我多久了?”青歌想了想,实话道:“奴婢跟着小姐两年了。”
“两年”,楚宁到桌边坐下,仰头盯着青歌:“寒丫不过跟了我半年左右,可今天如是她说出这番不愿的话我亦会尽力周旋,何况是你,青歌。”
青歌心下松了松,大大福了个身:“谢小姐。”
“罢了,你既真心不愿我便顶着善妒的帽子试他一试,总不辜负咱们一场情意。”楚宁说完疲累的摆摆手“你去看看寒丫收拾好了没。”
青歌顿了一顿,转身往外间去。走了两步,只听楚宁在身后道:“我今日为的是跟了我两年的贴身丫头青歌,是对我忠心顺遂的青歌,可不是别的谁。”
忽忽又过了一个多月,泯州穆家在六月初九来下了小定。燕老爷虽说也怕中途生变,想早点将这桩婚事办妥,可又惦记着入京的事,怕两相里顾不过来,只好将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
事实证明,燕老爷是明智的。上面的旨意在近六月底的时候到了燕府,中心思想便是调燕老爷入上京。因时已入夏,上头念路途遥远,燕府家眷众多,特允其入秋后启程。燕老爷自是叩头千恩万谢了一番,直赞今上圣明无比,体恤下臣。
在此之前,除燕夫人外,燕老爷并未向子女们透漏任何消息。此时一闻,燕府里的八卦头条立即以爆炸速度从四小姐燕盈的婚事变为燕家进京事宜。
燕老爷一颗心既定,此时与燕夫人端坐正厅,将四个儿子俱叫到跟前一排而站,肃整脸色进行家国教育。
“上面的旨意你们也都听了,一入秋咱们便要进京去。”
四个儿子点点头,燕朗往前一步,略有迟疑的道:“父亲是四品都御史,入京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京中不比通州,父亲可是早有计较?“
燕老爷瞅他一眼,眉毛微微皱起:“京中水混,贵胄遍地,各路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为父虽混迹官场多年,但此去仍是心中忐忑。”
燕老爷一开场先点出了忧心所在,随即看几个儿子面容沉静,虽有忧色却并无畏缩之态,心中略感满意。他轻嗽一声端起白底竹叶纹的茶盏静静喝了两口碧螺春才继续:“朗儿、展儿先前领的都非什么要紧的差事,如今便一同进京。不论新差高低,你们恪守本职便是,至于日后如何便要看你们自己的人情练达。”
燕朗、燕展对看一眼,齐齐躬身:“儿子记住了。”
燕老爷点点头,看向燕瑾与燕希:“你们二人俱在军中谋职,倒要暂时留一个下来。我已与京营袁大人见过,但谁调入京中还要看袁大人安排。不过为父有一句话要交代你们:我燕家多年关系大都在此,无论你兄弟二人谁暂时留守通州都要细心打点。人情世故在于平常积累,切不可用时才烧香。”这番话说得郑重,听得燕希、燕瑾都觉肩上沉了沉。
燕老爷把重要的说完,最后起身做了总结陈词:“为父自幼教导你们在天者莫明于日月,在地者莫明于水火,在物者莫明于珠玉,在人者则莫明于礼义。你们日后或将参庙堂之上,或入帷幄之中,行事都定当遵纪守礼,莫给人落了口实才好。”
几个儿子很配合的齐齐应是,这让燕老爷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此时燕夫人也起了身,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补充道:“你们如今都已娶妻生子,各有家室。但行事前仍要记得自己是燕家的儿子,事事当以燕家为先。”
燕朗燕瑾不必说,燕展燕希却都是心头一凛。
燕老爷觉得自家夫人说得很对,两人互看一眼,目光对在一起。燕夫人叹息:要做一个官老爷背后的女人,我容易么?要做一个嫡母,我容易么?
燕老爷心想:恩,领导果然都是最后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