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冲了上去,可他太慢了。
太慢。
他紧抱着娘亲,哭得声嘶力竭,可无论他如何摇晃,娘都不曾再应他一声。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
闯进门内的敌人不知跑去了哪里,他也不再在乎,泪不知何时干了,只有心疼若烧。
他紧拥着娘,只觉痛。
若不是他贪图一时之快,得罪了王爷,爹便不需带着娘与他离开中原,不会误信庸主,不会落得被烧死的下场;若非是他,爹与娘还会活着。
如今爹死了,娘也走了,没有了心跳,停止了呼吸。
这世上,他再无亲无故,他离家很远很远,没了疼他的爹、爱他的娘,那儿也早已不是家了。没了爹娘,他还活着干嘛?还活着做什么?这世上已没了他所在乎的人与事,还不如脖子一抹,同爹娘一起。
“你想抱着那具尸体抱多久?”
冷酷的声音,乍然响起,他猛地抬首,看见了那个披散着一头张狂的乱发,如狼一般的怪物。
怪物身上的皮甲衣靴都染了血,就手与脸是干净的,他洗了脸,但仍是狼,清洗过的手与脸,只让身上染血的皮甲和衣靴看来更加恐怖。
“那女人已经死了,你抱再久,她也不会活过来。”
冷酷的话语,从那张臭嘴里冒了出来,让他原本死寂的黑眸中,浮现了一丝怒气。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大踏步上前,抓住了他瘦弱的手臂就往外拖。
“不要!你做什么?放开我──”他拚了命的挣扎着,气愤的伸手殴打他,试图挣开来,边喊着:“我要和我娘在一起──娘──”
他将他拉到身前,低头俯首,冷声问:“她已经死了,你和她在一起能做什么?等死吗?”
他无法置信的瞪着那家伙,即便这怪物洗了脸,他依然认得他,是他将刀掷了出去,是他杀死了娘亲,到头来竟然还来嘲弄他?!
恨意从胸腹之中蜂拥而上,他话未完,他已抓起了在地上的剑,朝他戳刺来。
他看也没看就以护臂斜对剑锋,用力一敲就将长剑敲离他的手,他揪抓着他的左臂,继续将其往外拖。
“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愤怒的吼着,但他拖着他跨出大门。
前方走来一小队,带队的十夫长看了他一眼,和他点头致意。
他没理会,径自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他死命挣扎,还用靴尖死抵着脚下的泥土,边喊边叫:“臭蛮子!放开我!你想带我去哪里──”
怪物不理他的叫嚣,只是拖着他往大街上走,他张嘴一口往他手臂上咬,混乱之中却一口咬在护臂上,牛皮做的护臂下还有东西,十分坚硬,他一咬下去立刻被那反震之力震得牙疼嘴松,摀着嘴泪流满面。
这举动,让大街上的士兵们全哈哈大笑起来,他火大的转头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的骂道:“笑什么笑?你们这群杀人放火的王八蛋!通通不得好死──”
几名骑马的骁骑经过,闻声转头看来,那怪物猛地回身甩了他一巴掌,将他剩下的话全都给打掉──
男孩被打倒在地,热血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在那嘴贱的小子身前蹲下,揪着他的衣襟,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我要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我让你说话,你才能说话,我让你张嘴,你才能张嘴──”
“你作梦!”男孩吐了他一口口水,忿忿道:“臭蛮子,有胆你一刀杀了我,要我伺候你,我宁愿现在就死!”
他没有闪避那口水,只眼角微抽,咧开嘴,露出冷酷无情的笑容,他松开他那漂亮的丝质衣襟,改强压男孩的脑袋,把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压到了沙土里。
男孩奋力挣扎着,试图撑起自己却不敌他的力气,因为无法呼吸,男孩两手不再撑地,改为往上抓着他的手,不断的拍打、攻击着他。
旁边的士兵见他那模样,再次大笑出声。
他松开手,男孩立时爬起来喘气,那张小脸因为沾了那女人的血和沙,变成了小花脸。
他一把再将那臭小子抓到身前,讥笑道:“你不想死嘛?想死还挣扎干嘛?”
“我呸──”
这次他歪头闪开了那口唾沫,再次将那臭小子的头压到地上,凑到他耳边道:“死多容易,想死随时都有墙等着你去撞,有崖让你跳,有绳子让你绑脖子,可你难道不想替你娘报仇了?活着,就能找机会宰了我。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男孩一怔,停止了挣扎。
他从眼角瞄见那几匹骁骑掉转马头走了,这才松开了那男孩,站了起来,当那孩子再次爬起来,他双手扠腰,跨开双脚,冷冷俯视着那臭小子,皮笑肉不笑的建议道:“你想报仇就得活下去,活下去当我的奴隶,替我倒酒、喂马,帮我刷背、煮饭,你要做得好,我就给你一把刀,看你是要宰了自己或者你要是够厉害,想打倒我宰了我也行──”
其他小兵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这也太为难他了,这小子就和只小老鼠没两样,如何能打得倒被称为阿朗腾的你,这不是叫他去摘月亮还容易些吗?哈哈哈哈──”
男孩黑不见底的瞳眸中满是恨意,一张小脸涨得极红,可虽然喘着气,那孩子却不再试图攻击他。
他看得出来,他已经把那报仇雪恨的念头塞了进去,塞进他那颗小脑袋里。
这年头,好死比赖活着好,也许他应该让这孩子死去,对这孩子来说,死了或许还比较轻松。
可现在这臭小子不会想死了,他会想尽办法杀了他,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当他转身离开,他知道那臭小子会自动跟上。
而他也确实可以听到那小小的脚步声跟在身后,那是死亡倒数的声音,那是他给自己找来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