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变成两个日暮西山的老头。
两个老头不让手下人动手,颤颤巍巍地亲自打扫出一片干净地方,然后摆上祭品,点燃香烛,烧起纸钱。
香烟弥漫,火光袅袅,一时间两个人都沉浸在往事当中。
方霖从祭品里扒拉出一颗巧克力糖,扔进自己嘴里,忽然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澄澄的骨灰明明葬在墓园里,偏偏大家都喜欢到这里来祭拜他。”
林逸谦凝视着火光,仿佛能透过火光看到昔日佳人的音容笑貌,他站起来,双手撑着拐杖,多年位高权重的生活让他身上多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冷冽威严,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声音低哑:“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如果让海澄选,比起墓园那阴森森的地方,他一定更喜欢呆在这里。”
对啊,君海澄呆呆地点点头。
旋即想起来,他们看不见!
“是啊,”方霖也点头,“我们年轻那会,大家都爱去酒吧、歌舞厅、赛马场之类的地方找刺激,偏偏他像个小老头儿似的,成天往深山老林草堆子里钻。”
林逸谦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
我不是小老头儿,你们如今这样才是真真正正的小老头儿呢!君海澄怒瞪。
两人在风中伫立良久,直到香烛燃尽,方霖又从祭品里刨出一颗牛奶糖,塞进嘴里,砸吧砸吧。
林逸谦侧目:“那是给海澄的。”
方霖摆摆手:“放心吧,小澄澄不会介意的。”
谁说的?君海澄斜眼,我很介意!跟一个死人抢吃的,你好意思吗你?
方霖当然不知道有只鬼正在腹诽他,继续道:“我最近日子过得有点糟心,很需要糖果的甜蜜来安慰一下。”
林逸谦冷哼:“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有个得意孙子吗?后继有人,安享晚年。”
“我原本是这样以为,不过方子歌他,”方霖顿了顿,神情复杂,“最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是娱乐圈的明星,那孩子,居然跟我说这辈子就认定了他,再不会娶别的女人,就算放弃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也无所谓。”
林逸谦静默半响:“……也许是小孩子年轻,只是玩玩。”
方霖哼笑:“他可不是玩玩,连绝食都闹出来了,他老子气得差点打断他的腿。”
“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的那些子孙里,只他有魄力支撑起整个方家,其他的都是些不成材的东西,只会吃喝玩乐。”方霖叹口气,“我给了他三年时间,三年里不许他与对方联系,并且不靠方家的钱势,打拼出一番看得过去的事业,如果他做到了,我就认下那个男媳妇,其他的人我也帮他摆平;如果做不到,就一切免谈。”
方子歌的事给了两位老人不少触动,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君海澄歪着头,坐在树枝上,随风摇摆。
林逸谦和方霖在这里停留了一天,离开了,雁回湖再度恢复寂静冷清。
地上的香灰被风一卷,了无痕迹。
没过多久,林逸谦就死于一场政治风暴当中,同年,方霖病死,他的孙子方子歌提前接管方家,在他的掌舵下,方家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三年后,方子歌不顾世人的谴责议论,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与同性情人,天王巨星柳沫举行盛大婚礼,夫唱夫随,婚后生活很是甜蜜。
君海澄依旧一只鬼在人世间飘荡,安安静静、淡淡然然地活着,继续探寻雁回湖的角角落落,给自己寻找乐趣。
自从他有一次掉进湖里,发现鬼是淹不死的时候,探险范围开始从地面扩展到水底,骚扰过不少小鱼小虾,钻过不少水坑石洞,顺便学会了游泳。
雁回湖的水很清,沙子也细腻,他最喜欢在月朗风清的夜晚,躺在湖底的水草上面懒洋洋地晒月光,看着游鱼在上方游来游去。
当君海澄以为这种生活会天长地久下去的时候,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慢慢变得虚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轻易把自个吹散,这样下去,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君海澄也就愣了一下,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当预感愈来愈强烈时,他便不再四处飘游,停留在雁回湖边的蔷薇花丛里,等待自己最后的结局。
某天,阳光普照,蔷薇花丛里的灵魂恬然一笑,慢慢地消散了,那丛蔷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开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