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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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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就要恪尽职守,杨某门下不能出草莽匹夫。

    郑秉杰知道杨邑爱惜自己的名声,但是他要求军官具有高小以上文化程度,郑秉杰确实做不到。郑秉杰没好气地说,杨团长,你这简直就是刁难,你明明知道我的部队没有那么多高小生,你要是坚持这个条件,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合作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我们这些土包子不登你的大雅之堂。

    杨邑扶扶眼镜,向郑秉杰阴阳怪气地笑笑说,这么说,贵军为何还要求教于本部?

    郑秉杰被杨邑的傲慢激怒了,也抱起了膀子,看着杨邑说,杨团长,你以为我们想向你求教吗?我跟你说实话,我的部队对贵部在抗战中的表现很不以为然。别看你们装备好训练好,真正刀对刀枪对枪,你的部队不一定能够打赢我的部队。

    杨邑的脸色阴沉下来了,把茶杯往身边的茶几上一放,站起身来说,好了郑先生,我们不要在这里斗嘴皮子了。我跟你说,我不否认你的部队可能会打两个漂亮的仗,可是战争是一门科学,偶然的得失不能说明根本性的问题。匹夫之勇,小打小闹可以,进入战术指挥,尤其是战役指挥,没有文化是不行的。

    郑秉杰说,什么叫文化?我的部队缺少文化教育,但是并不等于没有文化,他们只不过少认了几个字,他们在战争中积累的经验,是你们那些正规军校也教不来的。

    杨邑说,恕杨某直言,贵军所总结的经验,杨某也曾拜读,无非是偷鸡摸狗,东一榔头西一斧子,摆不上席面的。所以贵军只能打游击战,而不能打阵地战,只能敲边鼓,而不宜放在主要战场!

    这一番话就把郑秉杰激怒了,郑秉杰情不自禁地把桌子拍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杨邑说,老杨,你太自不量力了,你这样说简直就是对我军的诬蔑!我要向你提出抗议,你那个xx巴教导团,本部不参加了!

    说完,拂袖而去。

    这一闹,就闹出了很大的麻烦。在江淮地区开展国共合作战术训练,是国民党战区长官部和新四军军部批准的方案,从军事层面上讲,是一个大的战略,从政治层面上讲,事关统一战线。郑秉杰和杨邑的谈话不欢而散,杨邑就难堪了。

    当天下午,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先是派给杨邑的那个警卫排撤走了,紧接着,陈九川虎虎生威地带着全副武装的一个排来到西华山庄,帮助杨邑和他的教官们“搬家”把几间房子里正在打牌的国军军官全都撵到了院子里。

    杨邑指着陈九川说,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是你们支队长官请来的客人,是来帮助你们训练的,你们这样做,太失礼了!

    陈九川阴阳怪气地笑笑说,杨团长,你们滚蛋吧,俺们不稀罕你们那一套。你们留着本事跟鬼子干吧!

    杨邑一身傲骨,哪里吃这一套,尤其是一个乳臭未干小武夫,也敢对他嬉皮笑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杨邑整了整军装,冷冷地打量了陈九川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到他带来的那群正在院子里愁眉苦脸的军官面前,大喝一声,立正,成一列横队集合,整理军容风纪!

    军官们不敢怠慢,两分钟不到,就集合在杨邑面前。杨邑站在队列前面说,我们诚心而来,人家不欢迎,那我们就不奉陪了。各位给我打起精神,打道回府!向右转,齐步走!

    杨邑没有给郑秉杰的部队上一堂战术课,却给陈九川等人演示了一堂队列课。国军军官果然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一旦列队,就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步伐整齐,扬长而去。

    陈九川说,卵子毛,花拳绣腿,个顶个,人对人,老子能把他们摔个嘴啃泥。

    八

    南下干部团离开百泉根据地的时候,每人一匹战马,后面还跟着一个骑兵警卫连。有好几次,陈秋石和袁春梅并驾齐驱,袁春梅近距离地观察陈秋石,发现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连续几天都是晴天,以骑兵为主的干部团行进在冀南和豫北平原上,马蹄所到之处,卷起长长的尘土,很有一些大漠孤烟的壮观。队伍走走停停,一路上说笑不断,陈秋石却显得心事重重。在袁春梅看来,陈秋石有太多的理由心事重重,他十几年前不辞而别,给家人留下没完没了的麻烦,在外这些年,他本人又是坎坷不断,虽然是抗日功臣,战术专家,性格却远远没有青年时代开朗了。

    干部团出发之前,成司令员和白政委分别找陈秋石和赵子明谈话,明确干部团由赵子明任团长兼政治委员,陈秋石任副团长。虽然只是个临时负责,但是这个决定还是让多数人感到意外,因为陈秋石是副旅长,赵子明只是个团政委,现在让赵子明军政一担挑,而只让陈秋石充当副手,似乎有违常规。好在陈秋石不计较,陈秋石向成司令员表态说,这样安排很好,干部团不是战斗部队,不是打仗我懒得操心,让老赵全面负责,我好集中精力想大事。

    相比之下,白政委同赵子明的谈话,就要严肃得多,甚至还有一些神秘的意味。白政委说,晋冀豫军区派出干部团到江淮地区去,是中央的决策,把你们这些军政双优的干部派出去,可以说军区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老本都用上了。干部团多数都是江淮人,但你们要记住,这次回到江淮,不是让你们衣锦还乡的,也不是让你们睹物怀旧的,你们有十分艰巨而且十分复杂的任务。

    白政委说,能不能很快打开局面,确实是个考验。但是我们必须把三把火烧起来,因为从种种迹象分析,成立干部团只是一个信号,百泉根据地离江淮最近,如果将来八路军大规模南下,那你们就是先遣部队。

    什么叫十分复杂呢?白政委说了一些,但是不明确。白政委说,干部团到了江淮,首先面临着处理好几个关系,一是同当地新四军部队和游击队的关系,二是同友军即国民党军的关系,三是同汉奸武装的关系,四是同地方民间武装和绿林的关系。我们的政治干部要有长远眼光,我们当前一致的敌人是日本鬼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随着战局的变化,也可能化敌为友,也可能化友为敌,这就需要我们灵活掌握了。

    就是“灵活掌握”这四个字,让赵子明颇费思量。

    这个时候,赵子明还不知道袁春梅参加干部团的真正原因,他也风言风语地听说,袁春梅在干部团出发的前夕曾经夜闯晋冀豫军区司令部营地,并且鸣枪开路。袁春梅为什么要这样做,赵子明很犯嘀咕,按他对袁春梅的了解,这个女同志在政治上很强,为人处世也很谨慎,雷厉风行而不失女性贤淑,精明干练而不失知识女性的风度,为何红颜一怒拔枪发威,不能不说是个谜。他哪里想到,这一切都是冲他来的呢?

    南下的路上,有一次宿营,赵子明和陈秋石同住在当地分区营地的一间草房里,洗完脚,两个人在马灯下面抽烟,赵子明问陈秋石,你听说袁春梅大闹司令部的事吗?

    陈秋石说,也许她的感情受到刺激了,想换个环境。你不要疑神疑鬼。你要疑神疑鬼,我在你手下就没法干了。

    赵子明说,出发之前,她的警卫员钱小虎跟我汇报说,她经常在半夜里哭泣,还说梦话,嚷嚷着要枪毙谁。有一次干训队的乔队长开玩笑说,要给袁副主任撮合一桩姻缘,这本来是同志之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当场发作,把碗一摔说,什么玩意儿,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天到晚就琢磨男女的那点事情。下次谁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别怪老子不客气!

    你看这几天路上,她的脸一直拉着,尤其见到我,总是用那种,那种怎么说呢,她看着我就像看见一个鬼,好像我欠她三百大洋似的。

    陈秋石说,你没有欠她三百大洋,你欠她一条人命。

    这个玩笑却把赵子明吓了一跳。

    陈秋石说,你紧张什么,我只不过开了一个玩笑。

    赵子明说,我还真的听说,袁春梅在梦里说,要法办我,说我是陷害革命同志的刽子手,这是哪里对哪里啊?他妈的还不都是因为你。想当年你这鸟人得了个相思病,成旅长着急,我们也着急,八路军战术专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大家都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袁春梅才能解决你的相思病。

    陈秋石说,她的爱人已经是叛徒了,她应该痛恨叛徒,而不应该恨别人。

    赵子明四周看了看,门关得很紧,只有深秋的风在门外呼呼啦啦地嘶鸣。赵子明伸长脖子,压低声音说,老陈,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要对外扩散了啊?

    陈秋石慢吞吞地吸着烟卷,吐了两个烟圈说,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开玩笑有什么好怕的?好像袁春梅是军统特务似的,未尝她杀人不眨眼?

    赵子明冷静下来,笑笑,抠着眼睛说,嘿嘿老陈,看来你对袁春梅真是一往情深呢。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就大动肝火。你说我思想有严重问题,就算是吧。我问你,如果现在组织上出面,继续给你和袁春梅撮合,你干不干?

    陈秋石连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干!

    赵子明故作严肃地问,为什么?难道袁春梅同志配不上你了?

    陈秋石说,不是这个问题。袁春梅同志有她自己的爱情。

    赵子明说,我们假设她已经从悲愤中解脱出来了,假设她对你仍然有那份心思,你干不干?

    陈秋石打了个哈欠说,我再说一遍,坚决不干,请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再说,就到党的会议上说。

    九

    杨邑和郑秉杰闹的一场别扭,给江淮抗战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章林坡把杨邑叫来训了一顿,老杨啊老杨,搞战术你游刃有余,可是跟共产党打交道,你老兄幼稚得就像个学生。你说你跟他们认那个真干什么?国军帮助泥腿子搞训练,本来就是一场政治戏,本来就是做给人看的。训练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出姿态,做出样子。这下好了,姿态没有做成,反而落了个诬蔑友军的罪名,真是弄巧成拙。

    杨邑自知理亏,愁眉苦脸地肃立一侧,任凭章林坡数落。

    章林坡看着杨邑,就像杨邑的脸上有一泡狗屎,章林坡甚至还吸了吸鼻子。章林坡说,老杨,我要说你榆木脑袋,说你不可救药,你肯定不服。可是我不能不说,你确实朽木不可雕也。算了,这件事情我跟你扯不清楚。你拉下一堆臭狗屎,我这个老同学还得给你擦屁股。

    章林坡确实伤脑筋。大局之下,共同抗战这面旗帜还得扯下去,给泥腿子培训军官的事情还得接着往下做。杨邑是不适合同新四军打交道的,这个人一根筋,拧起来了,简单的事情总是被他搞得很复杂,而且性情耿直,现在泥腿子羽翼未丰,他看不起泥腿子,倘若处久了,遇上知音,他又很有可能同情泥腿子,泥腿子的赤化是很厉害的。

    这一回章林坡派了上校副参谋长刘斯武,姓刘的同杨邑完全是两个做派,圆滑通达,习惯不作为,擅长和稀泥,再复杂的事情他也能把它搞得很简单,当初二一二师还是警备旅的时候,受命坚持淮上州抗战,章林坡曾问计于刘斯武,说国军两个建制师守淮上州,日军只有一个加强联队和一个汉奸师,尚且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鸟兽散。如今我一个独立旅,破枪破炮要对付的还是一个加强联队,而汉奸部队已增加到两个师加强两个独立团,我和他怎么抗衡?时任作战科长的刘斯武说,以卵击石粉身碎骨,以卵孵鸡,鸡大啄石,水滴石穿。这句话很有玄机,既奠定了警备旅偏安一方的生存原则,又为他不作为的原则提供了理论依据。

    依然是在西华山庄,只是因为杨邑的缘故,独立团这次对刘斯武等人的礼遇远远不如当初,杨邑来的时候,西华山庄的大门是开的,杨邑下榻在西华山庄主楼,里面有外国进口的盥洗设施,地上有新疆羊毛地毯,雍容华贵,豪华气派。刘斯武带着原班人马,却只在偏厦提供食宿,东西走向一溜十几间砖墙草顶的平房,原先是西华山庄堆放物资的库房,长年没有人气,房间低矮,光线阴暗,推门进去,一股霉潮味道扑面而来。随员向刘斯武纷纷叫苦不迭,刘斯武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泥菩萨一样傻呵呵地微笑不语。

    安置完毕,郑秉杰亲自赶到刘斯武的住处客套说,因为西华山庄是民族士绅的私产,受统一战线政策保护,虽然庄主远涉西南,该庄园可以由抗日政府暂用,但是上级指示,只能使用附属建筑,正房不许轻易使用。如此一来,就委屈刘长官了。

    刘斯武依然满脸堆笑,抱拳作揖说,国难当头,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很好了。郑团长不必客气。你我虽有国共之分,皆为抗日军人,覆巢之下,同为危卵,唇齿相依,同舟共济,以后就不要分彼此了。

    郑秉杰说,我部多为工农分子,大多没有进过学堂,刘长官此来,倘若按国军标准筛选,势必多数淘汰,所以还望刘长官设身处地,循序渐进,助我一臂之力。

    刘斯武说,郑团长过谦了,贵部成员虽然多数出身农工,但是诚如领袖所言,天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焦土抗战,人人有责,更何况贵军坚持抗战数年,就是石头,也炼成了钢铁。这些年贵军转战江淮山岳丛林,战绩累累,有目共睹。兄弟此来,无非是因势利导,总结贵军经验,形成系统战术理论,更上一层楼而已。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花团锦簇,郑秉杰顿时感到很受用。谁不爱听恭维话呢?

    当天中午,独立团罄其所有,在西华山庄设宴为刘斯武接风,席间国共两军头面长官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开训之前,刘斯武也搞了一个入学测试,但测试的不是文化程度,而是实战能力。在西华山庄东北的大坝子上修整了一个演兵场,让三团准备受训的连排干部各尽所能各显神通,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演示。

    这一下就热闹了。只要不搞文化测试,这些泥腿子就成了各路神仙,有的表演刺杀,有的表演射击。刘锁柱自然是表演摔手榴弹,这伙计能用十二种姿势扔手榴弹,正手能扔七十五步,反手倒着扔也能扔三十多步,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演示完了,刘斯武把刘锁柱叫到考评台前,笑呵呵地问,为什么要倒着往背后扔呢?

    刘锁柱立正回答,报告长官,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受地形限制,我得掩护自己,抽个冷子,我反手扔能够出其不意。

    刘斯武说,哈哈,很好,很好。谁说没有文化不能打仗?跟鬼子打仗,不需要有多少文化,关键需要点子。文化不是点子,点子却是文化。又对郑秉杰说,难怪贵军打仗鬼斧神工,这些干部,都很有创造力啊!

    郑秉杰说,创造力谈不上,但是实践出真知,打仗打多了,确实摸索出一些道道。

    轮到陈九川上场的时候,郑秉杰介绍说这小子是我们的少年英雄,飞毛腿连连长,还是个神枪手,奔跑中射击,十发九中。

    刘斯武的兴趣更浓了,略一沉吟,叫过一个教官,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教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准备妥帖,即让陈九川表演。陈九川表演的是武装奔袭,三百米的盘山小路,跑三圈回来,案子上的香烛不能熄灭。

    陈九川的装束由国军教官亲自监督,全身披挂着手提机枪、驳壳枪、手榴弹、大刀、水罐等等。脚下是一双草鞋。

    此时正值初冬,陈九川穿着单薄的粗布军衣,却是满头大汗。一声令下,陈九川纵身一跃,坝子上闪过一道黑影,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不久山坡的林子里传来大刀的劈砍声,顷刻之间又传来枪声,渐渐地声音远去,俄尔复现,陈九川完成了第一圈,在坝子上亮相,紧接着又消失在丛林里,十分钟后山下传来爆炸声。

    三圈过后,当陈九川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这个刚刚还精神抖擞的半大橛子,已经衣衫褴褛,胳膊上的破布像被炮火撕烂的旗帜一样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脸上和胸前有几处明显的血痕。

    刘斯武挥挥手让陈九川走近,长时间不动声色,然后问执行教官,情况怎么样?

    教官回答,设置的战术动作均出色完成,敌情均以处置,射击三次,目标被击中。大刀劈砍假设敌,一刀致命。三颗手榴弹准确投入小路东侧碉堡,将其摧毁。

    刘斯武侧过脑袋,看看身旁的郑秉杰,郑秉杰微笑,脸上露出矜持的得意。两个人一起去看香烛,香烛还剩下三分之一,青烟袅袅。

    刘斯武说,陈九川,我且问你,奔袭途中,除了敌情以外,你还看见了什么?

    陈九川胸脯一挺回答,奔袭第一圈,在第七十六步处看见一块木牌,写着淮上州三个字,第二圈中间看见树上挂着一只日军靴子,第三圈快要结束的时候,看见路上有一处新土痕迹。

    刘斯武点点头,又问,你在路上可有停顿?

    陈九川说,在新土前放慢了脚步,并绕行。

    刘斯武说,好啊,你下去歇息吧。

    陈九川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然后抱拳,跑步回到连队排头。

    刘斯武含笑问郑秉杰,郑团长,你看如何?

    郑秉杰说,请刘长官指点。

    刘斯武又点点头说,静如处女,动如脱兔,速度如此之快,精度如此之准,悟性如此之高,胆量如此之大,都是刘某闻所未闻的。贵军有这样的基层栋梁,实乃国家民族之幸。

    郑秉杰说,刘长官过奖了。我们是游击部队,兵员多是山民农户猎户。公正地说,单打独斗各有所长,技术上也能融会贯通,关键是战术水平亟待提高,还望刘长官和各位长官不吝赐教。

    刘斯武说,郑团长此话见外了。同为华夏军人,抗敌驱倭责无旁贷。郑团长可以放心,我等来贵军领教官之名,必行教授之责。我这里有一份详细的施教方案,请郑团长过目。

    十

    穿越平汉线之前,赵子明给干部团和警卫连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然后按规定,移交战马。

    第二天,干部团徒步前进。

    因为沿途有当地抗日武装护送,一路还算安全。不久就到达豫东牛津街,在新四军办事处休整半个月,熟悉江淮地区情况,然后转道信阳进入大别山区。

    在牛津街,袁春梅作为干部团的政治干部,受到了淮西特委书记兼江淮军区副政委曹泗安的接见。曹泗安说,袁春梅同志,我们对你的历史很了解,十多年前,在黄埔南湖分校的时候,你为了策反杨邑,差点儿被捕,后来机智脱身。这些我们都了解。

    袁春梅说,我的工作没有做好,策反杨邑不成功,我一直遗憾呢。

    曹泗安说,那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杨邑这个人顽固不化。这些年,在抗日统一战线的旗帜下,我们同国民党军队有团结有斗争,有很多国民党军官,都被我们发展成为自己的同志。而这个杨邑,十分顽固,不仅拒不接受我党主张,反而极端蔑视我军,甚至仇视。前不久,江淮地区开展战术训练,我们淮上支队出于礼貌,委托二一二师教导团代培干部,杨邑在西华山庄大放厥词,贬低我军战术!这些言论,充分反映了杨邑骨子里的成见。

    袁春梅至今清晰地记得,那天在武汉码头,霏霏细雨之中,临别之际,杨邑对她多少还有点惜别之情。杨邑很动情地对她说,我们的国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日本人已经不满足于涂炭我东三省,对我中原也是虎视眈眈。全民抗战在即,我们师生一场,我希望看到的是我们在抗日战场上携手并肩,要是做那亲痛仇快的事情,为师就太寒心了。没有办法,到了只能兵戎相见的时候,就请你们忘记这段师生情谊。

    这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陈秋石说的。

    平心而论,袁春梅对杨邑还是很有好感的,她一直认为,这样的军人应该成为民族的脊梁。袁春梅说,想当年,杨邑对红军还是同情的,在我的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也没有出卖我,还帮我逃脱了武汉。

    曹泗安点点头说,此一时,彼一时,杨邑的反动本质是根深蒂固的。我们不否认这个人在个人品质和战术能力方面都有很多值得称道之处,应该说他是有个人魅力的。但事物都是辩证的,恰好就是因为这个人做得好,所以更有欺骗性,更有影响力。这样的人倘若坚持反动立场,将来就是我们最凶恶的敌人。

    袁春梅惊愕地看着曹泗安,一时无言以对。

    曹泗安说,因为你曾经接触过杨邑,有做策反工作的经历和经验,所以这次组织上赋予你的任务仍然是策反工作,准备派遣你打入二一二师,在杨邑身边工作。

    袁春梅不安地看着曹泗安,说话声音明显急躁起来,火辣辣地问,我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入二一二师?

    曹泗安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还了解到,前不久你的爱人在汪伪情报站被俘变节,这对你个人的声誉是有影响的。我们的延安整风,冤枉了不少同志,有些人甚至跑到国民党队伍里去了,你也可以以这个名义

    曹泗安的话还没有说完,袁春梅的脸色已经涨得紫红,她想也没想就站起身来,失声叫道,这是谁的主意?简直是乱弹琴!我拒绝接受这个任务!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们难道还想制造一个变节者吗?办不到!我跟你说,我主动要求到江淮来,是要回到我的家乡参加火热的抗日斗争的,我不是来当叛徒的,也不是来搞美人计的。我不去搞什么策反工作,我要带兵打仗!

    曹泗安也急了,站起来,背起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袁春梅说,袁春梅同志,你冷静一点,你这个态度很成问题。你完全误解了组织的意图,你把个人的感情波折归咎于组织了,这是十分有害的。

    袁春梅说,我向组织郑重申明,如果不让我回到部队,那我宁可解甲归田!

    说完,甩手而出。

    袁春梅怒气冲冲离开新四军办事处的时候,正是小晌午。

    这里离大别山已经不远,牛津街的青石板路,街心两旁的木板店面,街后的水塘和水塘边洗衣淘米的妇女,都给袁春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此刻在袁春梅的心里,已经全然没有了返乡的喜悦。

    干部团临时被安排在牛津街公立学校里,陈秋石和赵子明等人正在小院里打扑克。深秋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桂花树上还挂着星星残留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成熟桂花的香味。倥偬岁月,难得有此闲暇,打打牌晒晒太阳,已是久违的享受了。

    袁春梅大步流星跨进学校二进小院的时候,看赵子明和廖添丁出洋相,听陈秋石和梁楚韵放肆大笑,脸色就像黑云压城。

    最后把目光落在梁楚韵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大家面面相觑,梁楚韵反应过来,脸皮顿时紫红,把牌一摔说,袁副主任,你说清楚,谁是商女?

    袁春梅不理梁楚韵,看着赵子明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寻欢作乐!你这个干部团长是怎么当的?玩物丧志!

    赵子明和陈秋石面面相觑。赵子明说,你说都什么时候了?今天是休息,后天就进大别山了,难道我们打个牌也犯了纪律?我这个干部团长是怎么当的,上有组织,下有群众,也用不着你来教训啊!

    袁春梅说,我就是组织,我也是群众。

    赵子明说,袁春梅同志,你受了什么刺激,你是不是发烧了?

    袁春梅勃然大怒,右手不由自主放在腰间,拍着手枪说,你他妈的才发烧了。八路军的首长,在这里赌牌出丑,还带着女人,让田秋韵知道了,看不一枪崩了你。

    赵子明一头雾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直打哆嗦,手指着袁春梅说,袁春梅,你,你太不像话了,我们同志之间工作之余娱乐一下,你凭什么

    袁春梅冷冷一笑说,工作之余娱乐一下?别忘了,往东二十公里就是鬼子的据点,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你们身为八路军军官,不思杀敌立功,却在这里声色犬马,这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赵子明傻眼了,看看陈秋石,又看看廖添丁,哭丧着脸说,老陈,老廖,哪里出问题了?是袁春梅还是我们出问题了?

    这时候梁楚韵上来了,梁楚韵已经面红耳赤,泪水在眼窝里打转。梁楚韵说,赵团长,我们谁也没有出问题,是袁副主任出问题了。袁副主任的丈夫当了汉奸当了叛徒,袁副主任一定是神经受到刺激,不会说人话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枪响,梁楚韵当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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