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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二章满堂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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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无影更是气得大骂:“那秦老儿莫非死了么,怎地始终缩着头不露面?这样的人我老人家真没见过。”

    唐迪道:“只怕他从未嫁过女儿,是以手忙脚乱。”

    这门亲事本是他力主撮合成的,此刻不免替秦瘦翁美言两句。

    唐无影怒道:“这是什么话,没吃过猪肉,也该瞧过猪走路呀呔,轿子还不停下,竟要抬进屋子里么?”

    村汉咭咭咕咕,将花轿停在门前。

    一个道:“这样的花轿,我还没抬过,说是硬要先绕一圈,再到这里来。”掏出手巾,大把大把地抹汗。

    唐迪变色道:“谁要先绕一圈?”

    那汉子道:“就是那位秦老爷。”

    唐迪道:“此刻他人在那里?”

    那汉子道:“本是跟着花轿的,但一转眼,人又不见了,小人们不敢擅作主张,又等了许久,才将花轿抬来。”

    唐无影冷‘哼’一声,道:“鬼鬼崇崇。”挥手道:“来人呀,把轿子里人扶出来,问问她爹爹究竟有何毛病?”

    门楣上的萧飞雨轻笑道:“你瞧,这老头子不说把新娘子扶出来,只说扶轿子里的人,看来他是中意杜鹃的。”

    转目望去,只见展梦白一付失魂落魄的神态,竟似没有听到他的话,萧飞雨奇道:“喂,你这是怎么啦?”

    展梦白叹道:“唉,那秦瘦翁”

    忽然间,只听四下齐地惊呼一声,轿子前的喜娘踉跄后退几步,砰地跌倒,萧飞雨手指轿门,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喜娘方自抓起轿?,开开轿门,轿子里便笔直跌出个人来,刹那间,喜娘还当新娘子坐的腿软了,一齐伸手去扶。

    那知触手之处,竟是冰冰凉凉,再一看,轿子里的那里是新娘,却是具穿着男子衣服的死?!

    惊呼大乱中,唐无影暴怒喝道:“这是那位朋友看咱们唐家办喜事眼红,来开这玩笑,迪儿,过去瞧瞧。”

    ‘搜魂手’唐迪一个箭步窜过去,扶起那死?一看。

    刹那间,只见他面色更大变,那般镇静之人,竟也脱口惊呼起来,指着那?身,颤呼道:“情人箭秦瘦翁情人箭”

    展梦白一个筋斗自门上翻了下来,抢步过去,只见那?身枯瘦苍白,两腮无肉,不是秦瘦翁是谁?

    再一看,这本被展梦白认为是‘情人箭’主人——秦瘦翁的胸膛之上,正并排插着一红一黑两枝短箭!

    展梦白这一惊之下,更是非同小可,四下的惊乱有如山崩海啸一般,他却完全没有听到!

    大乱不知延续多久,他始终木立当地,萧飞雨吃惊地在对面瞧着他,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怎会知他的苦处,辛辛苦苦寻来的线索,却全部变为泡影,此后再想寻出谁是‘情人箭’之主,只怕更是难如登天。

    他喃喃道:“他既已死于‘情人箭’下,自不会是他了!”

    只听那追唐无影正在盘问抬轿的汉子。

    抬轿的汉子惶声道:“秦老爷令我等将轿子莫要先抬来,只在四面左左右右地转,他也跟在轿子后东张西望,后来,小人们把轿子抬到那边的山后面,他忽然要小人们去喝杯茶歇息,小人们倒也实在累了,就就去了。”他随手一指那边的山影,却正是唐门炼制暗器的秘窟所在之地。

    唐无影面色微变,瞧着唐迪冷笑道:“这老儿想是要藉花轿掩护,到那边去偷咱们的‘催梦草’!”

    唐迪道:“但但催梦草可不在那里嘛?”

    唐无影怒道:“混帐,‘催梦草’不在那里,他怎知道,他自然以为‘催梦草’必是藏在炼制暗器的秘窟中的。”

    唐迪垂下头,不敢分辨。

    那抬轿汉子,喘过气来,接着道:“小人们喝完茶回来,花轿还在那里,秦老爷却走了,小人们本待等他回来,再作区处,但等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晚,又怕新娘子坐在花轿里着急,只得将花轿抬来了,那时小人们也曾问过轿中新娘,但轿子里始终不开口,小人们只当新娘害臊,不肯说话,所以一点也不奇怪,可是可是小人们再也见想到,轿子里新娘,会忽然变成了死?!”

    唐无影叹道:“难怪别人遍寻不着花轿,原来花轿却在那山后面,别人自然找不着了,可是可是”

    他重重一拍轮车,道:“秦老儿却怎会死了?是死在谁手中?胸前胸前又怎会插着两只情人箭?”

    展梦白更是越想越糊涂,想那秦瘦翁,不惜千方百计,也要得到那‘催梦草’,看来实似‘情人箭’主人。

    但他自己此刻却已死在‘情人箭’?那么

    展梦白心头突然一动,忖道:“这莫非只是秦瘦翁‘金蝉脱壳’之计,胡乱寻了具?身,扮成他自己模样,好教世人都知道他已死了,他便好躲起来暗中作恶。”他灵机一动,越想越对,暗道:“我只要将那?身仔细查看查看,便知端的?”当下转目四望,?身却早已被抬走了。

    只见唐豹愁眉苦脸地自一旁走来,展梦白立刻拉过他来,问道:“唐兄弟可知道秦瘦翁的?身被抬去何处?”

    唐豹满腹心事,也不想他为何要问此事,随口道:“老祖宗嫌死?难看,已令我抬到那边山洞前去了。”

    他随手一指,也正是唐门炼制暗器所在之地。

    展梦白匆匆谢过,立刻赶了过去,群豪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俱在议论纷纷,只有萧飞雨始终在注意看他。

    她见他行动神秘,心里不觉大是奇怪,正想悄悄跟过去瞧个端详,手膀突然被个人一把拉住。

    她惊怒之下,转目望去,却是南燕,只见南燕满面惊惶,道:“雨儿,你你舅舅已不知到那里去了?”

    萧飞雨怔了一怔,道:“杜杜云天呢?”

    南燕道:“杜老英雄也不见了,两人想必是悄悄走出去比划去了,唉,这下子他们想来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她满面愁容,显见担心已极。

    萧飞雨安慰她道:“舅舅那样武功,不会败的。”

    南燕叹道:“你舅舅武功是不错,但人家‘离弦箭’武功也不差,他若一个失手

    唉,何况纵是他伤了杜老英雄也不好。”

    萧飞雨强笑道:“阿姨你莫慌,他们急着打架,想必不会走得太远,咱们四处瞧瞧,总会找得到的。”

    她顾着这边,只有放下那边,心里虽奇怪展梦白的行藏,但见了南燕如此焦急愁苦,也只得陪她寻人去了。    展梦白沿着道路,急奔一阵,寻着那温泉流水,再沿溪而上,便可见到那山窟怪兽般伏踞在夜色中。

    山窟前灯光远不及园中明亮,凄凄冷冷,颇有些寒意,但见人影幢幢,四下巡逻,事变后防范自更严密。

    暗影中有人沉声叱道:“谁?”

    刀光闪动间,四五个人一齐围了过来,展梦白立刻抱拳道:“是我,展梦白。”

    防范之人,戒备立松,等到展梦白说过来意,这些人虽不禁奇怪,但都知道这位展公子近日在老祖宗面前极为得宠,是以谁也不敢违抗,一个人笑道:“咱们弟兄也觉死?丧气,将他抬到山坳里去了,展相公若是要看呃王二弟,咱们两人带展相公去吧!

    ”展梦白又谢过,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们走过那洞窟前的一扇大铁门,来到一处阴暗的山坳。

    山坳那里,矮树蔓草间,便正是那座花轿,秦瘦翁的?体,自还是在花轿里,那两人已指点着停下脚步。

    展梦白知道他两人必定不愿过去,连忙笑道:“兄弟只是过去瞧瞧那?是如何死的,不必再麻烦两位。”

    那两人正中下怀,客气了几句,便走了,大喜的日子,自然谁也不愿多看死?,这些粗豪汉子,也不能例外。

    展梦白大步走过去,心房不住砰砰跳动,走到花轿前,扳起了死?,触手之处,手指也不觉有些颤抖。

    他定了定神,就着星光一看,他目力本异常人,此时看得清清楚楚,这死?正是秦瘦翁,绝非他人所扮。

    一时之间,他心头又不觉大失所望,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将秦瘦翁的?身缓缓又放回花轿之中。

    蓦地里,秦瘦翁的?身突然弹了起来,右臂直抡,打向展梦白右肩‘肩井’大穴,风声虎虎,掌力绝强。

    展梦白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退出丈许远近,饶是他闪避得快,肩顶还是被扫着一点,火辣辣的生痛。

    这还是他武功早已精进数倍,否则若换了一年之前,他在这种万万不会防备的情况下,只怕早已被这一掌击毙。

    只见秦瘦翁的‘死?’发过一掌,便不再进击,又自躺下。

    但展梦白木立一边,心头之惊恐骇异,当真已到极处,心头暗暗忖道:“莫非秦瘦翁并未曾身死?”

    但他方才亲手所触,亲眼所跟,那秦瘦翁的确声死了许久,他心念一闪:“莫非他死了又复活,变为僵?鬼魅?”

    一念至此,他只觉额上冷汗直流,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此刻,早已转身逃走了,那里还敢留下。

    但展梦白生性坚毅,胆量如钢,呆了半晌,突然大笑道:“秦瘦翁,你活着时我不怕你,死了难道还怕你么,来来来,你我再斗斗。”反腕拔出身怀的铁剑,大步迎上,只是他纵然胆大包天,此时脚步也甚是小心,紧握着剑柄的手掌,也一丝丝地往外直冒冷汗。    且说萧飞雨与南燕两人,满厅寻找,先寻着杜鹃,南燕陪笑道:“杜姑娘,你可瞧见你爹爹在那里吗?”

    杜鹃眨着大眼睛,嘻的一笑,道:“我爹爹好姑娘,展梦白也是个好人,哎呀,爹爹,你莫要伤他。”

    她忽然以手掩面,放声大呼,唐燕连忙赶了过来,柔声安慰,又掏出手帕,替她拭擦面上泪痕。

    萧飞雨兴南燕却是目定口呆。

    她两人跟杜鹃答非所问,知道这女子连日来屡受刺激,神智已更迷乱,不觉甚是为她难受。

    但两人跟那唐燕对她那般温柔体贴,又不觉有些安慰,暗暗忖道:“无论如何,她总算有了归宿了。”

    两人对望一眼,默默走了开去,南燕着急道:“快!要快呀!否则他两人若是拼上命,谁也分不开了!”

    萧飞雨道:“我们问人,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不如碰运气到外面去找找,或许能找到他们也未可知。”

    南燕早已没有主意,自然随她出了大堂,萧飞雨暗忖道:“那时堂前甚是嘈乱,他们必是由堂后走的。”

    于是两人直奔后院,找了几处,只见几个人自一个院子里走了出来,萧飞雨便赶过去相询。

    那知这几个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竟都不甚理她,摇摇头就走了,一个个走得甚是匆忙,似是有着急事。

    萧飞雨虽然气恼,但此时此刻却也不便去寻人晦气,她却不知道这几人俱都是展梦白的好友,正是贺君雄等人。

    贺君雄等人也不知她便是萧飞雨,急着去寻展梦白去了,他几个若是问问萧飞雨,便可知道展梦白的去向,但这几人宿酒未醒,一个个还有些晕头晕脑,此番两下错过,却是难以寻着展梦白的了,走出颇远后,贺君雄才想起方才问话的女子有些奇怪,与展梦白口中的萧飞雨有些相似,但这时萧飞雨却早已走的远了。

    这时除了萧飞雨外,谁也不知道展梦白的行踪,而萧飞雨只陪着南燕替金非着急,也已将展梦白暂时忘怀。    展梦白手握古铁剑,大步走向花轿。

    只听花轿中那‘死?’阴恻恻冷笑一声,道:“展梦白,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真的要来送死么?”

    夜风凄凄中,死?竟会说话,当真令人恐怖悚栗,展梦白心头一动,定了定神,握紧剑一步窜了过去。

    那‘死?’也突然飞了出来,张牙舞爪,扑向展梦白。

    展梦白铁剑挥展,身子忽然离地飞起,凌空一个转折,掠过那?身,大喝道:“往那里去?”

    铁剑劈空而下,竟然不斩?身,反砍花轿,原来他方才心念动处,已猜出必是有人藏在那花轿中,藉那?身,前来暗算自己,内家高手,本可藉物传力,是以那‘死?’方才一击,力量也颇惊人,却不知展梦白非但武功大进,胆子更是奇大,这诡计居然被他识破。

    此刻他剑上已满注真力,又是凌空下击,力量之大,当真有如雷霆霹雳一般,何况这古铁剑更是神兵利器。

    但见铁剑落处,那花轿竟被生生砍为两半,‘劈擦’一声,裂木飞激中,花轿里果然掠出一条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亦是非同小可,只听他轻叱一声;‘好剑!’身形冲天飞起,一跃竟有三丈五六!

    展梦白身形落地,生怕他乘机下击,旋剑护身,才敢仰首望去。

    只见那人影己凌风卓立在山壁间横立的一条孤枝之上,衣袂腊腊飞舞,身子随风摇曳,却瞧不清面目。

    展梦白见他轻功如此惊人,已是世间绝顶高手,也不觉暗中一惊,厉声道:“装神弄鬼的朋友,莫非现在还不敢见人?”

    那人影冷笑一声,道:“若要见我,随我来吧!”袍袖微拂,呼地斜飞出去,落在四五丈外,脚尖微一沾地,又复腾身而起,似乎还生怕展梦白不敢跟去,冷笑着向后招了招手,展梦白岂是无胆追去之人,到了这种地步,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着此人的。

    两人身法,但如迅快已极,一先一后,绕山急奔,山势越来越见荒僻,展梦白却毫无退缩之心。

    他明知前面那人,轻功高出自己,但咬紧牙关,绝不肯落后,奔行了盏茶时分,已至后山。

    那人影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星光下只见他一身灰袍,面容也是灰惨惨的,又冰又冷。

    骤眼望去,只觉此人似是戴了人皮面具一般,但仔细一瞧,他面上肌肉俱能娈化,竟真的是这付死人般面目。

    展梦白一惊驻足,凝目望去,只觉脊椎骨间忽然往外直透寒意,当下大喝一声,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袍人阴恻恻一笑,道:“你不认得我么?”

    展梦白:“展某朋友之间,还无你这种装神弄鬼之徒!”

    灰袍人冷冷道:“你既不认得我,为何到处向我挑战?”

    展梦白心头一震,道:“你你是四弦弓风入松!”

    灰袍人冷笑道:“你既敢向我挑战,见了我却又为何如此吃惊?莫非是怕了么?”仰天一阵大笑,震得四下木叶簌簌直响。

    展梦白骤然见到这名震天下的‘七大名人’之首,确是不免大吃一惊,但瞬即大怒道:“好个风入松,相不到竟是个无信无义的小人,竟敢暗算于我,我方才若是死在你手中,岂非”

    风入松冷冷道:“你死在我手中,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展梦白大怒道:“你与恩师他老人家所订的誓约说的是什么,莫非你已忘记?莫非你竟敢破誓?”

    风入松道:“既未忘记,也未破誓。”

    展梦白厉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

    风入松冷笑道:“那誓约只是在七指神翁生前订的,他若见死,我自应守约,他人已死了,还守个什么?”

    展梦白心头又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风入松厉声狂笑道:“你师傅死了,你还不知道么?那赵明灯与李松风两人,难道未曾告诉你!”

    展梦白见到李、赵两人,已知林中有变,却再也见想到恩师已死,不禁嘶声道:“可是你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嘿嘿冷笑道:“他未死之前,我绝不违誓,否则只怕他?已死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展梦白知他所言非虚,喝道:“究竟是谁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笑声更是凄厉,道:“你可是要问谁害死他的?嘿嘿,哈哈,只怕我说出了你也不会相信。”

    展梦白咬牙道:“你究竟说是不说?”

    风入松只是仰天狂笑,却不作答。

    只听他笑声惨厉,面上神情,却古怪已极,亦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望,是悲哀还是高兴。

    要知他这二十余年来,亦少见天日,是以面色如死,此刻笑将起来,笑容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展梦白听他笑声如此奇异,心头既是暴怒,又是奇怪,再也猜不到他恩师究竟是如何死的?为何竟使这风入松笑得如此古怪。

    只见风入松终于缓缓顿住了笑声,目光睁也不睁地盯着展梦白,夜色中但见他双目有如妖魔般,发出灰惨惨的光芒,口中一字字缓缓道:“告诉你,害死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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