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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钢刀挫铁剑名侠杀威峻岭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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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次日,江小鹤依旧很早就起来,骑著马又住丁字铺徐家庄。来到这里,只见阆中侠徐麟正在场中舞剧,见了江小鹤,彼此并未说话。

    江小鹤将马系在桩上,又过来试那铁棒,连举三次,并未举起。到最后的那一次,江小鹤是竭尽了最后的全身力量,猛然地双手捉棒向上一举,已经提起有三尺多高,肘下再用力,眼看就要举起来;但却觉得胸口一痛,眼睛一黑,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

    此时阆中侠还在旁边练剑,并没有看他。江小鹤却觉得力气全失,心灰意冷,低头一看,鲜血已染在棒上,他不禁落下泪来!遂慢慢地走开,解下自己的马匹牵出门去,一面挥著泪,一面策马缓行,就回到了东关。心里想:“我不能在这里再住了,举不起铁棒,我也无颜再拜阆中侠为师了!歇上一天,我就走吧!随便到哪里去吧!”于是先到福立镖店的门首,他身体疲倦,连马全都懒得下,便向里面叫了两声。

    杨先泰由店里出来,江小鹤就问说:“焦掌柜他走了没有?”

    杨先泰说:“才走,现在至多也就走出二三十里,老弟你有事?”

    江小鹤摇头,懒懒地说:“没有甚么事。”

    杨先泰又笑着说:“老弟,你下马来咱们进去玩一会好不好?回头我再带你上美人巷,那里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美人儿,你去看着,晚间陈七爷他还要跟你掷骰子呢!”

    江小鹤摇头,说:“不,现在我觉得身体不大舒服,回去歇一歇,晚间我再来找你!”说毕拨马往店房走去。

    才来到店房门首,还没下坐骑,忽见有几个人全都手提木棒,由对面跑来。

    江小鹤正在惊讶,身后又有几个人把他推下马来。江小鹤晓得那是程八派人前来暗算自己,便情急怒骂,爬起身来,要去由鞍旁抽刀决斗,不料又被许多人将他按住,一时乱棒齐下,劈啪劈啪地向小鹤身上毒打。小鹤起先还挣扎、大骂、狂喊,后来身上著的棒太多,尤其几棒都打在他的头上,他不禁身瘫头昏,身上像盘著无数条的毒蛇那么乱咬,渐渐地他被人打晕过去。

    此时街上已断绝了交道,有无数的人都在远处观看,但因为这是程八爷派来的打手,打的又是个年纪很小的异乡人,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江小鹤躺在地上虽已昏晕过去,但众打手的乱棒仍不留情,仍是劈啪劈啪,向江小鹤那死了一般的身体上去打。

    这时,忽然由东边来了一黑马。马上的人街上都认得,正是阆中侠徐麟,阆中侠手摇皮鞭,口

    呼:“住手,住手!”他一来到,多半的打手全部停住棒,但还有的不知好歹,继续去打。

    阆中侠却愤怒地由鞍下抽出剑来,剑光一抖,吓得众打手纷纷退后。阆中侠下了马,近前去看江小鹤,只见这坚强刻苦、一意要拜自己为师的小豪杰竟满头鲜血,遍体鳞伤,如同死人一般了。

    阆中侠心中不胜悲悯,随就街上招呼了人,将江小鹤抬到丁字铺他的家中。

    江小鹤遍体疼痛,头部昏晕。到了徐家,经徐家的仆人解救,并在他受伤的重要处,给他上了许多刀棒创药,他才渐渐苏醒过来,微睁开眼呻吟著。

    阆中侠行过来劝慰他道:“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急躁,安心在我这里养伤,棍棒伤是容易好的,等你的伤好了,我替你出这口气!”

    江小鹤嘴角微微浮出了冷笑,想要说话,却觉得没有力气,便又呻吟两声,把眼睛闭上了。

    从此,江小鹤就在这里养伤,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只觉得阆中侠时常来看他,徐家的仆人伺候也很周到。

    渐渐他小鹤也能下地了,只是腿脚还不便利,须得扶著一根棒子,才能慢慢行动。

    阆中侠现在已不是天天来看他,但仆人们对他则毫无懈怠。

    这天江小鹤把棒子也可抛下了,慢慢地在院里踱著,只觉得两脚受伤之处还有点酸痛。这个院子就是那习武的场子,江小鹤现在就住在东屋,他在院中踱著,一眼又看见了那放在南墙根下的三根铁棒。虽然明知自己举不起来,但心里还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随行过去,低头看了看,心中又急躁地想:“快生养好了伤,我非得把铁棒举起来,叫阆中侠收我为徒弟不可!”

    这时一阵马蹄声,阆中侠骑著黑马,后面跟著三个骑马的仆人回来了。

    进到场子就下了马,阆中侠看见江小鹤,就行过来,问说:“你的伤好了没有?”

    江小鹤恭敬地答道:“快好了!”

    阆中侠叫小鹤把衣裳解开,裤腿也脱开,详细看了看他身上那斑斑点点将愈未愈的伤痕,就点头道:“不要紧了,你再休养十天,就可以跑路了。”

    正自说著,忽然从外面又进来一只马,马上的人年有十七八岁,丰姿英爽,穿一身绸子衣裳,腰间佩著宝剑。

    这少年下了马,阆中侠就点头叫他过来,随对江小鹤说:“这是我的儿子徐雁云,他已从我学艺十年,已快学成了。将来你见了鲍昆仑和龙志腾那些人,可以告诉他们,我阆中侠是不易欺负的,只我这个儿子就可以对付他们昆仑派的师徒,迟早我父子必要找他们去较量较量!”

    说话时,阆中侠对江小鹤发著冷笑,脸上没有一点和悦颜色。江小鹤觉得十分诧异,刚要发话去问,阆中侠已然带著他的儿子徐雁云昂然走进了小门,回内宅去了。

    这里江小鹤发了半天怔,心里想:阆中侠待我是不错的,怎么今天他忽然改变了态度,竟像对我冷淡起来了?我倒要问问他。”

    从此,江小鹤就没再跟阆中侠见面,有时小鹤托伺候他的仆人去请阆中侠,阆中侠也不来看他。

    过了几天,江小鹤的伤势已然痊愈,已能行走如初,但因见不著阆中侠,自己又想不起是为甚么事得罪了他,所以非常的纳闷,而且焦急。

    这天他就向伺候他的仆人说:“你告诉徐大爷,就说我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一点没有残疾,现在走得动、跑得动,请他来见我一面,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那仆人似乎有点作难的样子,但因被江小鹤催著,他只得说:“好吧,我到里院看看我们大爷,他未必在家”

    江小鹤又嘱咐说:“他若在家,无论如何叫他来见我,我只有几句话对他说。”

    那仆人答应了一声,出屋往里院去了。

    江小鹤等了半天,并不见阆中侠来,急得他在屋中来回地走。心里想:“真奇怪!阆中侠徐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并没得罪他。他既然那天救了我的命,叫我在他这里养伤,可见他对我不错,怎么忽然又冷淡了我?莫非是那程八等坏人对他说了我的坏话?但我江小鹤实是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他就是不满意我,也应当把话对我说完了啊!”又过了些时,屋门一开,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仆人,挟著小鹤的行李,连他那口刀都在内;后面跟进来的是阆中侠之子徐雁云,穿著蓝绸长衫,态度很客气,进屋来就向江小鹤一抱拳说:“江兄你的伤都好了,可喜,可喜!这是江兄的行李,内面有江兄的银两,都是我父亲由那店中替兄取回来的。现在江兄若要在此住两天,也不妨,不然就请上路吧!他日再为相见!”

    江小鹤听了一怔,便也抱拳说:“徐大爷现在家中吗?”

    徐雁云点头说:“在家。”态度却十分冷淡。

    江小鹤说:“既然在家,就请来见一面。我江小鹤千里迢迢来投他为师,举不起铁棒我没法子,我到别处再练去,几时能够举起铁棒,几时我再来。但我这条命是他教的,我在这里打搅了多日,好容易才将伤养好,我应当跟他见一面,给他叩个头,拜谢他救命之恩,然后我再跟他说几句话,我就走了。”

    徐雁云摆手说:“不必了!江湖人彼此相助,原不算甚么,江小兄不必挂念,你赶快回你镇巴县去吧!你若真觉得我家父子是好朋友,等到将来我们跟昆仑派争斗之时,你不要搀入就好了。”又冷笑说:“你回去可以告诉鲍振飞、龙志腾、龙志起、贾志鸣、葛志强等人,就说我徐家父子在今年秋天必要找他们去,请他们准备一些!”

    说毕转身要走,江小鹤却急忙赶过去,把他拦住,跺脚说:“徐大哥,你说的这话我不明白,我虽是昆仑派门徒的儿子,但我却是他们的仇人!”

    徐雁云用手一推江小鹤,冷笑道:“谁信!”

    江小鹤几乎被推倒,赶忙追出屋去,又把徐雁云拉著,一手拍胸发誓说:“我江小鹤若说一句假话,叫我天诛地灭!我爹爹是被龙家兄弟杀死的,我在鲍老头子家里放猪,受尽了鲍志霖的欺辱。这次是我杀伤了龙家兄弟,才逃走出来。我要拜你爹为师,就是为学好了武艺,回去报仇!”

    徐雁云态度有些缓和了,转过身来,刚要对江小鹤详细问话,忽见阆中侠由小门出来,手里拿著两封信,满面怒色,说:“不要听他的狡辩,他是鲍昆仑手下的人,派他来是为探访我家的事情,是要知道我们怎样对付他们昆仑派!”

    他走到了临近,拿著信对江小鹤说:“我若不拆开你这两封信,就几乎受了你的骗。现在你快走,回去告诉你们昆仑派,我是不怕他们的,到秋凉时我必要到紫阳镇巴与他们决一胜负。你若有良心的话,到时不要帮助他们,否则我的剑下也不留情!”

    江小鹤神情迷糊简直如同坠在雾中,心里又急得像燃烧烈火,他乱跺著脚,说:“这是哪儿的事!我不认得字,信是谁给你来的?”

    阆中侠笑道:“谁给我来的?是我由你行李内搜出来的,这是汉中府昆仑镖店的鲍志霖派他的师弟张志峻、苗志英,到成都投给峨嵋虎李大成的,为叫他与我作对,好牵制住我不叫我去与你们为敌!”

    江小鹤想了一想,才想起来,便喘了一口气,说:“徐大爷你真冤屈我!我告诉你这封信的真实来历。我由镇巴逃出,在万源县跳楼夺马,就是你现在骑的那匹马,在宣汉县破庙寄住,半夜中又将马弄丢。这匹马本是性烈,它把那偷马贼摔死在路旁,我四处寻找不著,反倒吃一顿官司,后来我脱锁逃开,在路上遇著黑豹子伍金彪,他把我带到箱子山。但我却不愿作强盗,就趁那天他们下山去打劫一帮镖车——听说那镖车就是鲍昆仑保著的,他们把我留在山上看家——我就拿了些银两下山逃走。走在路上天晚了,又遇著两个人骑著马追我,我就杀伤了他们一个人,夺走了一匹马,现在我的行李就是连那匹马一块儿夺来的。行李里有些银两,还有这两封信;我因不认得字,所以连拆也没拆就放在这里。徐大爷,你今天这样一说,我才知道那天被我杀伤的就是那昆仑派的门徒,那两个保镖的。”

    阆中侠听江小鹤这样说了,他沉思了一会,然后就说:“你这话可是真的?”

    江小鹤说:“我要说一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因为鲍昆仑和龙家兄弟将我父亲杀死,我母亲才带著我弟弟改嫁了,抛了我孤身一人,我才来投名师学武,以备将来回家报仇。徐大爷,你只要肯传授我武艺,我只学二年,我便走。昆仑派中的人除了马志贤与鲁志中两个人还不错,其余的人我都得杀死他们!”

    阆中侠听了,微微冷笑,然后走开两步,爽快地问说:“你真是急著要去找鲍昆仑和龙家兄弟为你的父亲报仇吗?”

    江小鹤悲痛流泪著说:“那自然,今天我学会了武艺,明天我就走。不杀死龙家兄弟,我甚么事也不干。别看程八他使人打我,那不要紧,我不能忍的就是杀父的大仇!”

    阆中侠说:“好了!今天咱们就走,先到紫阳,后到镇巴!你报了仇恨,我与他们决定了胜负雌雄,然后再回阆中来,我再传授你武艺!”

    江小鹤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喜欢得跳跃起来,说:“好了!好了!徐大爷咱们今天就走,只不知你带多少人去?”

    阆中侠摇头说:“一个人也不用带,只是咱们两个人去。到时你也不要上手,只凭我一口宝剑,我管保叫鲍昆仑向我下跪,他那三十多个门徒,非死即伤!”

    江小鹤听了阆中侠的话,也倒不禁有点发怔,徐雁云却吓得变色,上前拦住他父亲,说:“父亲,你与江兄再商量商量好不好?不然我也跟你前去?”

    阆中侠摆手说:“你不要去,我还要留下你看家。”

    徐雁云又嚅嚅地说:“不过我听说鲍昆仑门徒众多,而且有不少武艺高强的,父亲你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他们?”

    阆中侠听了这话,立时生气,斥道:“你不要管!我既说出话来,岂能改悔?”随即命仆人备马,他进院中收拾行李去了。

    这时江小鹤已把他自己行李由屋里拿出来,虽然喜欢,但却又有点发怯,暗道:阆中侠纵然武艺高强,可是他如何能敌得过昆仑派那些人?但又想:阆中侠他都拼得出去,难道我反拼不出去吗?随就鼓起勇气来,到了马棚里。

    此时徐家的庄丁全都满面愁容,但却都不敢作声。仆人备了两匹马,一匹是黑马,另一匹是高头大鬃浑身跟雪一般白,仿佛比那黑马还强。

    少时,内宅里出来仆人,拿著阆中侠的简单行囊和一口三尺多长的铁鞘宝剑,都放在那匹白马上,江小鹤就将自己的行李和钢刀也都放在那匹黑马上。

    少时阆中侠由内宅走出来,他精神焕发,穿著一件青洋绉的长衫,脚下一双鱼鳞勒鞋,背后挂著一个大草帽,高高兴兴走过来。一看马已备好,他就说:“咱们走吧!”

    当下仆人把两匹马牵了出去,由徐雁云及众庄丁仆人送他们二人出门,二人接过了马鞭,就扳鞍上马,身后的人齐说:“大爷一路平安!”

    阆中侠只含笑说了一声:“你们回去吧!”随即挥鞭策马在前走去。

    江小鹤紧跟著他,又在马上回身向徐雁云等人抱拳。

    阆中侠却连头也不回,一出村口,见著东去的路径,他就轻爽地摇著皮鞭,白马在前,踏踏地走去。

    行约十余里,回头再也望不见了阆中城池,阆中侠把那大草帽戴上,找著大路,一直往东去走。

    江小鹤的黑马紧紧随著前面的白马,同时他注意马上的阆中侠,见他刚才在家中时还是财主大爷的模样,而此时竟像是一位风流潇洒的久走江湖的人。编得极精致的大草帽,配上漂亮的洋绉长衫,及他那张微红的脸儿,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宝剑敲著铜镫叮叮的响。这神气,真叫江小鹤羡慕,心说:“到底是武艺高强的人,走在江湖上另是一个派头,到了紫阳镇巴县,昆仑派那些人,一见著他也决不敢小看。”

    此时天气将近正午,二人走出约四十多里路,便找了个小镇店,停下用午饭。在一个很小的饭铺里,吃的是很粗的米,很不好的菜,但江小鹤见阆中侠吃得很香,并且一点酒也没有喝。

    江小鹤自己本想喝酒,可是见阆中侠这样,他就不由得十分惭愧,连一个酒字也不敢提了。

    阆中侠吃过了饭,就向江小鹤微笑说:“咱们走吧!”于是由他付过了饭钱,一同上马,又往东偏北走去。路上遇著了两次镖车,镖车一见著他全都停住,车上的镖头都下来,向他抱拳,恭敬地问道:“徐大爷哪里去?”

    阆中侠也在马上拱拱手,微笑着说:“往东边去,办一点小事。”等得他的马匹走过,后边的镖车才敢走。

    此时天气很热,江小鹤不但满头是汗,连脊背都湿透了;坐下的黑马又太顽劣,怎样收缠也是制不住它,但江小鹤这匹黑马虽然时时地向前飞奔,却总没赶过前面的白马去。

    江小鹤是气喘吁吁,前面的阆中侠却优游自在,时时回过头来微笑,催著小鹤说:“快走!”

    江小鹤努力控制著马向前走去。又走了约五六十里,就见前面,远远之处有一脉苍翠的山岭。阆中侠就催马领路,对著山走去。

    此时路上的行人渐稀,对面的山是越来越清楚,少时驰到了山脚下,看见了山口,阆中侠忽然将马收住。江小鹤吓了一跳,赶紧也勒马收缠,他这匹马还不住地往起跳,几乎把江小鹤掀将下了。

    就见前面的阆中侠,由身边掏出来一个很小的手巾包,打开,里面有个很小的东西,阆中侠就回身向江小鹤说:“接著!”一扬手,江小鹤赶紧伸手去接,接到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并不大的生金的铃铛,上面绕著线,解开了线,只见生金映著阳光发亮。

    前面的阆中侠微笑着,说:“系在马上!”

    江小鹤觉著很新奇,将铃铛系在马前,此时阆中侠已然系好,铃声琅琅,他已催马进了山口。

    江小鹤就赶忙追上去,两匹马带著两个金铃,加上马蹄敲在石头之声,宝剑的铁鞘敲在铜镫之声,琅琅当当竟像有节奏似地,藉著山谷的回音,十分好听响亮。

    江小鹤在马上笑了,更加高兴。心说:阆中侠真是位大侠客,而且人物风流潇洒,我若不拜他为师,真是虚负此生了。

    顺著山路,宛转地走下有二三十里路,竟没遇著一个人,在将出山口之时,却见前面有七八个人,都在那里等候。

    江小鹤暗自惊讶,说:“不好!强盗!”及至走到临近,他才看出这些人全都没有拿著刀,倒是有个拿著酒壶酒杯,一见阆中侠来到,齐都抱拳恭迎,为首的一个大汉,还特意穿上一件不合体的大褂,上前来笑着说:“徐大爷!你上哪里去!今天天气太热,请喝杯酒吧!不然请到山上歇一歇去!”

    阆中侠却微笑着抱拳,又摆手道谢,却不敢喝酒。阆中侠一句话也不说,就轻轻策马走去。

    江小鹤随行了有半里之遥,再回身去看,那些人还在山口站著,往这边来望。

    阆中侠回身向江小鹤说:“将那铃铛摘下来吧,等遇著山时再挂上。”

    江小鹤这时才明白,原来金铃是阆中侠的标记。山上的强盗一听见铃声,就知道是阆中侠来了,不但不敢下山来打劫,并且还要恭迎献酒,江小鹤此时真把阆中侠看成为神人。心说:一个人走江湖,要作到这样的地位,那得有多大的本领呀?这样的人若到了紫阳镇巴,还发愁不把龙家兄弟和鲍老头子打败吗?可是我江小鹤的杀父大仇,不能自己去报,却仗著人家给我去报,我还算是甚么人?

    就是将来我有了大本领,也永远不能在人前称英雄呀!

    因此心中又很难过,而且有一种义愤,就是想到紫阳见了龙家兄弟,虽然阆中侠一定要拦阻自己,不叫自己去动手,但那也不行!自己虽然武艺学得不够,而且身短刀微,但也要争先去与那些人拼斗,非得亲手把杀父大仇报了不可!因此,行在路上他更是心急,他的马催得更快。

    阆中侠仿佛是不肯叫后面的黑马越过他的白马,所以黑马越快,他的白马也就更快。直走到黄昏时候,已经走出有二百余里,来到南江县境。

    阆中挟带江小鹤来到这里,他并不投店,却进了一家村庄。那村子里有十几条大狗,追著两匹马乱吠,少时前面来了几个庄丁。都齐声怒问了:“是谁!为甚么进了村子不下马?”

    阆中侠只傲然地答了一声:“是我,我姓徐!”

    对面听出声音来,立刻把发怒的声音改为恭敬的口气,说:“原来是徐大爷!我们真没想到是您老人家来了。”

    当下阆中侠与江小鹤二人下马。这里的庄丁赶忙把两匹马接过去,并替驱逐著狗,另由庄丁恭迎阆中侠及江小鹤进了一所大庄院内,里面早有两个庄主迎接出来,都对阆中侠十分恭谨。

    阆中侠也对他们很是客气,并指出江小鹤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徒弟。”

    江小鹤听了这话,却十分感觉荣耀,便也大大方方,被那两个庄主让到客厅之内。进了客厅,江小鹤才看出来,这两个人都年有四十多岁,一个是而圆体胖,满腮的黑胡子;一个却是黄面短身,似是个文弱的书生样子。

    阆中侠就向江小鹤说:“这二位庄主是叔侄,那位是紫面狮袁涌,这位是瘦霸王袁子绍,都是川北有名的人物。”

    江小鹤不敢小觑这两个人,便对他们都十分恭敬。袁家叔侄也都很注意江小鹤,并询问阆中侠几时收的这个徒弟,怎么上次见面,没听见提说。

    阆中侠微笑:“他虽拜我为师,但我还未教他武艺。你先叫人预备饭,我慢慢再把详情告诉你。”

    于是袁子绍吩咐仆人备酒,袁家叔侄虽给阆中侠斟了酒,但阆中侠绝不肯饮。

    江小鹤虽然多日没喝到酒,如今见了就有点流涎,但因师父不饮,徒弟又如何敢喝?所以当袁子绍擎杯送到他面前,笑着说:“师弟你喝吧,你师父他决不能说你。”

    江小鹤却站起来,恭恭谨谨地推辞道:“我实在不会饮酒。”

    等到袁子绍的酒杯拿了过去,他却又有点后悔。

    此时阆中侠已把江小鹤的来历,大概对袁家叔侄说了,然后又提到他自己此番北来,先到紫阳,后往镇巴与昆仑派决斗之事。

    袁家叔侄听了,却全都有点变色。阆中侠也正色说:“我们今天上午由家中动身,不到一天的工夫,赶了二百多里地。在此歇宿一晚,明天就起身出巴谷关,过米仓山往紫阳县去。我也知道,此番我负气北来,以一人挑战昆仑派三四十人之众,并非易事。我并不小看他们,但他们实在是欺我太甚了!十年来我虽与昆仑派中人不睦,但并没认真拼斗过,如今我倒要与他们决一胜负。如若他们全部敌不过我,那就叫他们昆仑派中的人,无论是谁也不准再往川北来行走,若是我有甚么死伤或败北,那我也就永远不过巴山了。”

    阆中侠说过了之后,意气昂昂,袁家叔侄却都有点发怔。

    袁子绍皱了皱眉就说:“徐大叔,你只是师徒二人前往,恐怕有点儿势孤吧?”

    袁涌赶紧用眼睛瞪他的侄子。

    阆中侠却微微笑道:“我若再请上几十个人来帮助我,那我还不如不走这趟呢!”

    袁涌却说:“徐大爷这次去一定稳操胜算,鲍昆仑老了,他那些徒弟又没有几个真正有本事的。”

    阆中侠说:“我倒并不是欺鲍振飞年老,至于他门下的人,我也听说过,有个葛志强和鲁志中,武艺全都不错。”

    袁涌却岔开这些话,他就饮了一杯酒,笑着向阆中侠说:“几十年来,我今天第一次看见阆中侠会有了徒弟。这位小兄弟确是相貌不俗,我想将来一定能给你老弟争光。我的那个小孩今年整整十岁了,上次你来了没有见著他。”随向袁子绍说:“你把你兄弟叫出来。”

    子绍答应了一声,出屋去了,这里江小鹤也要等著这里的小庄主出来,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比自己如何?待了一会,袁子绍果然把他那叔伯兄弟领了出来。

    小鹤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又瘦又矮的小孩子,穿著一身绸缎衣裳。袁涌说:“你来见见徐叔父,你不是常说想要学超人的武艺,你也非得拜徐叔父为师不可!”

    那小孩向阆中侠打了一躬,然后他父亲又给他向江小鹤引见。

    小鹤向他拱拱手,他却连理也不理,只翻眼看看小鹤。

    袁涌恐怕江小鹤生气,就说:“你这个兄弟性情太别拗,也是因为没在外面行走过的缘故,你不要见怪他。”

    小鹤笑了笑,没有说甚么。

    阆中侠又问:“他叫甚么名字?你没教给他武艺吗?”

    袁涌说:“他的学名叫敬元,从七岁时我就教他习武,如今已三年了。但他的身体太弱,我想沉重的功夫他练不了,想要叫他学些轻巧的玩艺儿。”

    阆中侠微笑道:“轻巧的武艺有甚么?除非是学点穴法,但点穴法岂是尽人皆可学的?”

    袁涌沉思了一会,就说:“无论如何,得叫他出外去投师,如若只跟我学,永远也学不出好武艺来。”

    阆中侠笑道:“你大客气了!”

    袁涌自己哈哈大笑,又叫他儿子袁敬元也入席,坐在末座。当晚用毕酒饭,袁子绍就给阆中侠和江小鹤预备了下榻的地方,二人在袁家庄上安宿了一宵,次日清早便一同起身。

    袁家父子叔侄将他二人送出了庄子,方才拱手作别。

    阆中侠依然策马在前,江小鹤催马相随。行约三四十里就出了巴谷关,又走不远就来到米仓山下,此处已是川北和陕南的交界之处。阆中侠同江小鹤又在马上系上那两只金铃,铃声乱响,走进了山中。阆中侠的意气昂然,随走随四下张望,一直走进了山道,就没看见一个强盗。

    一出了山口,就算是汉中府管辖的地方,紫阳县在正东,镇巴县却在东偏南。

    来到此地,江小鹤虽然不甚明白路径,但却一面随阆中侠前走,一面心里想道:快到我的家乡了,也快见著阿鸾了,倘或阆中侠要是与鲍老头子打起来,我自然是要帮助阆中侠,可是阿鸾她能够不生气吗?因此心中倒十分作难。

    结果是想:鲍老头子六七十岁了,很可怜的,再说他待我也算不错,我父亲又不是被他杀死的,我应当劝阆中侠手下留点情,不要伤害了他。在比武时也应当找个别的地方去交手,不要在他家里打,以免把阿鸾吓坏了!因此就想把这些话向阆中侠去请求。

    可是又见阆中侠只管在前策马行走,一句话也不对自己来说,而且他那张红脸十分严肃,马上的金铃也不解下,只管叫它琅琅地响著,仿佛故意使路上的人来注意他,又似警告人们:“阆中侠到陕南来了!”

    江小鹤看着不由得从心里害怕,哪敢再跟阆中侠说一句闲话。催马往东又走了十余里路,忽然见一大队镖车由北向南直穿过来。江小鹤不由在马上失声叫道:“师父快看!这大概是昆仑派的镖车。”

    阆中侠回首向小鹤笑了一笑,说声:“不要怕!”当时他便连连挥鞭,骑著马匹直冲了过去。

    江小鹤不敢落后,也紧紧催马跟随,同时心中紧张地想:“非得打起来不可!”

    一霎那间,阆中侠的白马已冲到镖车的近前,将一大队镖车切成为两段。

    那小鹤也跟著冲了过去,两匹马铃声乱响。那镖车和押车的马匹全都停住了,十几个镖头一齐用惊讶的愤恨的目光向他们望去。

    阆中侠在马上回首傲笑,那边的人却彼此交谈了几句话,便忍住气又赶著镖车往南去了,还都回首向这边来望。

    阆中侠非常的得意,回首向江小鹤说:“他们都认得我,但却不敢过来与我交手。你知道吗?骑著马冲开人家的镖车,这是江湖上最不讲理的事,要不是我,他们早就不能依饶了!”

    江小鹤耳边听著阆中侠的话,眼睛却向后望着,有点儿发怔,忽然阆中侠又向西指著说:“你看,西边又有人来了!”

    江小鹤向西去看,果见那边是一遍滚滚烟尘,来了约有十几匹马,江小鹤就惊讶著说:“这又是谁?也是他们昆仑派吗?”

    阆中侠拨转马头,勒马扬首去看,并摆手,严肃地说:“且看!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的人?”

    西边驰来的马群越走越近,滚滚的尘土也越起越高。少时快要走到了近前,那边为首的两个人就一齐高高向这边举起手来。

    阆中侠的面上忽然现出不悦的神色,江小鹤这时才看出来,原来来者正是袁家叔侄带著几个庄丁,数了一数一共是九匹马,这些人马上全都带著兵器。

    江小鹤心中大喜,暗想:“来了这些个帮手可真好了,不再怕昆仑派的人多了。”

    阆中侠却十分不高兴,催马迎将过去,高声问道:“你们为甚么也来了?”

    那紫面狮袁涌又哈哈大笑,说:“阆中侠独斗昆仑派,这是百年不遇的事情,这个热闹要不看,我真白活了!我们来就是为看热闹,并不是为帮助你。”

    瘦霸王袁子绍也说:“真的,我们是为看热闹,并不是要给徐大叔助威,徐大叔也用不著我们给助威!”阆中侠就微微冷笑,说:“那么咱们就不必一路同行了。”

    紫面狮袁涌说:“好了,好了,咱们分两路走,你们在前,我们在后,咱们各不相扰。”

    袁子绍又在对面马上向江小鹤使个眼色,江小鹤心里就明白,这叔侄是阆中侠的好友,因为不放心阆中侠轻易直入挑战昆仑派,所以他们昨天当时不说,今天却带著庄丁暗中跟随下来,以便在阆中侠寡不敌众的时候,他们都上前帮助。

    当下阆中侠向江小鹤一摇鞭子,他便不多与那袁家叔侄谈话,就带著小鹤走去。

    那袁家叔侄也故意按住众马,不往前赶上他们。

    阆中侠与江小鹤二人一直往东又走了几十里路,天色已近正午,来到一座镇市上。阆中侠便找了一家饭铺,二人匆匆用毕了午饭,依旧往东去走。

    江小鹤见阆中侠在路上并不向人打听路径,仿佛这里的路他都很熟,心里就更是诧异,随赶上前问道:师父,你是常到陕南来吗?”

    阆中侠微笑道:“我倒是不常来,只是六七年前来过一次,三年前又来过一次,但是鲍昆仑他们却不晓得。”往下随走,阆中侠随说道:“我与鲍昆仑的仇恨已非一朝一夕了。早先他昆仑派的人到川北走镖的人很多,到了川北他们便横行无忌,藐视一切,都被我打了回去,我想鲍昆仑一定恨我入骨。他现在是老了,若倒退二十年,我就是不来找他,他也得到阆中找我去。”

    说过了这话,他就不再说甚么,依旧带著小鹤往东紧紧行走,走到黄昏时候,找到一处镇市,阆中侠就收住马,回首向江小鹤说:“此地离紫阳县只有二十里,咱先在此歇宿一宵,明天一早前去与龙家兄弟较量。但今晚你睡觉,千万要警醒,以防不测,因为他们已晓得我们来了!”

    江小鹤听了这话,心里愈发觉得紧张。于是由阆中侠找了一家店房,二人便去用饭歇宿。

    这一夜,江小鹤简直没有睡熟,仿佛时时听见房上和院中有响声,他怕昆仑派中人来,可又仿佛有点盼著那些人前来似地。

    阆中侠一夜剑不离身,但也却似睡得很安稳。到了次日,阆中侠起来,不慌不忙。

    江小鹤虽然一夜也没睡好觉,精神非常紧张。

    约莫上午八时前后,二人略用了些早饭,阆中侠就叫江小鹤去备马。

    小鹤将马备好,阆中侠已将店钱给过,出门上马。

    阆中侠也似看出来,小鹤很是兴奋,他就微笑着,说:“你不要害怕!龙家兄弟到了我的手里,他们比狗还不如,倒是鲍昆仑,虽然他年老了,但我却不敢轻敌他。”随说著,随又策马往东走,果然行了约有二十里,便望见前面有一座城池,路上往来的人和车马很是拥挤。

    江小鹤周身的血液更是沸腾,在马上问道:“师父前面的那座城是紫阳县吗?”

    阆中侠点头说:“不错,你不要怕,就随著我走吧。”

    江小鹤也傲然地说:“我一点也不怕!”手脚仿佛不能自主,仿佛时时要抽出刀来,跳下马去与人厮杀。前面的阆中侠从容不迫,马反策得更缓,少时就走进了西关,他们两匹马上的金铃还不住在人群里琅琅乱响,就有许多人注意著他们。

    少时,来到一座大栅栏门的前面,那门前和墙上全都写著墨笔的大字,是“靖远镖店”

    阆中侠至此就回首向小鹤说:“到了!”也就拨马直闯进了栅栏门。

    此时镖店之内,当院放著一把椅子,椅上坐著一个养伤的人,青脸大胡子,正是那穿云燕龙志腾。他自那天在镇巴县他师父的家里,腹部上被江小鹤扎了一刀,至今未愈。如今他忽见阆中侠骑马闯进了镖店,他就吓得“哎呀”了一声,又见江小鹤也骑马进来。

    此时阆中侠由鞍下抽剑,江小鹤也亮出刀来。

    龙志腾站也站不起来,他就大声喊著说:“好!你们报仇来了!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吧!”

    江小鹤此时眼睛瞪得又红又大,他跳下马来抡刀就要过去杀死龙志腾,阆中侠却喝声:“不许!”又冷笑道:“杀死他一个病夫算甚么英雄!”

    这时的柜房里已出来三个镖头,两个手提钢刀,一个出得屋来才由兵器架上抄起了一杆花枪。

    江小鹤认得这人是陈志俊,陈志俊也看见了小鹤,就瞪著眼说:“好!你这小子!”他要挺枪过来扎小鹤,却被他旁边的两个师兄将他拦住!

    这两个师兄是破浪蛟贾志鸣和神拳侯志拳。贾志鸣抱刀拱手问说:“朋友你贵姓大名,来此贵干?”

    阆中侠尚未发言,坐在椅子上的龙志腾就大嚷著说:“他就是阆中侠徐麟!”

    贾志鸣一听这个名字,全部脸上全变了色!

    阆中侠就偏身下马,将马匹交给小鹤,他走近几步,把剑光一抖,怒目看着那三人,问道:“你们都是鲍昆仑的徒弟吧!你们保著镖在川北那些地方,甚么事都做。龙志腾和他的兄弟更在上次趁我没在家时,杀死了我庄内两个庄丁。今天若不是因为他病著不能行动,我立刻就一剑将他杀死。现在,我来此处没有别的事,就要跟你们昆仑派的人较量较量。除非你们都低首服输,不然你们就个个上来与我决一生死,然后我再找鲍昆仑那老匹夫去!”

    贾志鸣、侯志拳一听他骂了鲍昆仑,立刻两口刀扑将上去,与阆中侠的单剑锵锵地交战起来。

    那陈志俊先用花枪让身过去,将龙志腾的椅子拉开,然后他就气忿忿地将要挺枪去刺江小鹤。

    可是,这时阆中侠已然一剑将侯志拳劈倒,陈志俊又赶紧抖枪过去帮助贾志鸣,才三五合,就被阆中侠用剑将他的花枪磕开,再一剑,陈志俊的左肩就流出血来。只剩下贾志鸣施展刀法敌住阆中侠。

    阆中侠手中的宝剑直如闪电,忽上忽不,使人实在难防,但贾志鸣也是昆仑派的杰出人物,紫阳三杰之一,他的刀法一展开了,也不容阆中侠立时就获胜。

    阆中侠的宝剑是专向头上紧劈,贾志鸣横刀迎了几下,觉得阆中侠的力大,震得自己的腕子有点发痛,便不敢再去正面迎敌,每逢对方的剑劈下来,贾志鸣总是躲闪,却趁空抡刀向阆中侠的下面去扫。

    但阆中侠不单随时进攻乱劈砍,同时还将自身遮护得很严,休想叫贾志鸣得手。

    交手十五六合,贾志鸣随打随退,已然快要退到栅栏门外了,江小鹤就挥臂大呼道:“师父!别叫他跑了!”

    此时忽然由外面又闯进一条手挺钢刀的彪形大汉,原来正是推山虎龙志起,他那张黑胖的脸色已然惨无人色,大喊一声:“好阆中侠!”拼上去,与贾志鸣同斗阆中侠。

    贾志鸣此时也缓过刀来,两口刀分左右,猛削恶刺。但阆中侠却连一步也不肯退,他的宝剑左迎右遮,并时时抖起来向两人逼近。又十四五合,就听一声惨叫,贾志鸣受伤摔倒,龙志起却转身向外就跑。

    阆中侠由贾志鸣身上跳过去,挺剑往外去追,江小鹤牵著两匹马抡著一口刀也向门外闯去。

    此时街上、门外,许多人都惊慌跑开,那龙志起提刀向西逃命去了。

    阆中侠在后紧追,追了不远,就见由路旁另一家镖店出来十几个人,都拿著刀枪将龙志起放走,将阆中侠拦住。阆中侠知道这些都是昆仑派的人,他毫不容情,挥剑直砍,砍伤了几个人,就冲过去又追。

    江小鹤骑上一匹马,牵著一匹马,在马上抡刀大喊,也冲开了那些人,跟上阆中侠去追龙志起,并连声喊:“别放他跑了!昆仑派的人顶是他最可恨!”

    龙志起顾不得一切,只是撒腿往西去跑。才跑下一里多路,就见对面驰来了一大队人马,马上的人一瞧见龙志起,都赶来抽刀截挡。龙志起也认得,这是川北南江县的袁家叔侄,他真气极了,抡刀过去与袁家叔侄及众庄丁拼斗起来。

    此时后面的阆中侠与江小鹤已将赶到,龙志起危在顷刻之间,他一面狂喊,一面舞刀拼战,夺路欲逃。这时忽然由江小鹤的身后又驰来一骑黑马,其快如矢,马上的人却是龙家新请来的帮手鲁志中。

    鲁志中催马越过了小鹤,赶上了阆中侠,挥刀就砍,阆中侠赶紧回身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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