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
了,否则我便要杀人。”
冷铁心冷哼一声,动了真怒。
范良极心中一动,问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杀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韩柏苦笑道:“可是我从未杀过人,怕一旦破了戒,收不了手。”
骆武修年少气盛,见这几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内,那忍得住,暴喝道:“议我教
训你这狂徒!”
身子前扑,手中长剑前挑,到了韩柏身前三尺许,变招刺向韩柏的左臂,剑挟风雷
之声,名家子弟,确是不凡。
风行烈眉头一皱,他宅心仁厚,一方面不想骆武修被杀,另一方面也不想韩柏结下
古剑池这个大敌,随手拿起竹筷,手一闪,已敲在骆武修的剑锋上。
这两下动作快如电闪,其它人均未来得及反应,‘叮’一声,剑筷接触。
骆武修浑身一震,风行烈竹筷敲下处,传来一股巨力,沿剑而上,透手而入,胸口
如被雷轰,闷哼一声,往后退去。
同一时间,范良极冷笑一声,口中吐出一口烟箭,越过桌子的上空,刺在他持剑右
臂上的肩胛穴。
右臂一麻。
手中长剑当坠地,身子随着跟后退。
一声长啸,起自冷铁心的口,剑光暴现。
劲风旋起,连何旗扬、查震行和骆武修二人也被迫退往一旁,更不要说那些武功低
微的官差,几乎是往两旁仆跌开去。
冷铁心手中古剑幻起十多道剑影,虚虚实实似往韩柏等四人罩去,真正的杀者却是
首取韩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刚才风行烈露出那一手,使冷铁心看出风行烈足已跻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故而找
上韩柏,希望取弱舍强,挽回一点面子。
韩柏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魔种生出感应,杀气涌起,四周的温度蓦然下降。
范良极眉头一皱,冷笑一声,从椅上升起,脚尖一点桌面,大鸟般飞临‘蕉雨剑’
冷铁心头上,烟管点出。
他也和风行列打同样主意,并非担心韩柏,而是怕韩柏谷了冷铁心,惹来解不开的
仇恨。
要知庞斑退隐这二十年里,无论黑白两道,都静候着这魔君的复出,故此黑白两道,
大致上保持了河水不犯井水的形势,一种奇怪的均衡,尤其是像范良极这类打定主意不
肯臣服于庞斑的黑道绝顶高手,更不愿与八派联盟鹳蚌相争,以至白益了庞斑这渔翁。
所以范良极亦不希望他这‘真正朋友’与八派联盟结上血仇。
‘叮叮汀’!
烟管和剧交击了不知多少下。
冷铁心每一剑击出,都给范良极的烟点在剑上,而范良极像片羽毛般弹起,保持凌
空下击的优势,使他一步也前进不了。
冷铁心怒喝一声,往后退去,胸臆间难受非常。原来每次当剑势开展时,便给范豆
极的烟点中,使他没有一招能使足,没有半招能真正发挥威力。
更有甚者,是范良极烟贯满内劲,一下比一下沉重,迫得他的内力逆流回体内,使
他全身经脉像泛滥了的河川。
他是不能不退。
在他一生中经历大小战役里,竟从未曾遇上如些高手,从未试过像现下般震骇。
范良极凌空一个筋斗翻回座椅上,悠悠闲闲吸着烟管,一双脚始终没沾上实地。
烟火竟仍未熄灭。、其它古剑池弟子起身拔剑,便要抢前拚个生死。
冷铁心伸手拦着众人,深吸一口气后道:“‘独行盗’范良极?”
范良极喷出一个烟圈,两眼一翻,阴***:“算你有点眼力,终于认出了我的‘盗
命’。”
何旗扬脸色大变,若是范良极出头护着谷倩莲,恐不老神仙亲来,才有机会扳回被
偷之物。
一直默不作声的谷倩莲欢呼道:“原来你就是那大贼头。”
范良极斜兜她一眼道:“你归你,我归我,决没有半点关系,切勿借着我的金漆招
牌来过关!”
他这一说,又将古剑池的人和何旗扬弄得胡涂起来,搅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
“呀!”
一声喊叫,出自韩柏的口。
只见他全身一阵抖震,像忍受着某种痛楚。
众人愕然望向他。
韩柏忽地身形一闪,已到了临街的大窗旁,背着众人,往外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寒
声道:“何旗扬!若你能挡我三戟,便饶你不死!”
风行烈一震道:“韩兄”
范良极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沉声道:“小柏!何旗扬只是工具一件,你杀了他,
会使事情更复杂,于事无补!”他并非珍惜何旗扬的小命,而是凭着高超的识见,隐隐
感到韩相如此放手杀人,大为不安,虽然他仍未能把握到真正不妥的地方。
韩相似乎完全平静下来,冷冷道:“你刚才还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凡是害我之
人,我便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否则连对仇人也不能放手而为,做人还有什么痛快可言。”
范良极想起自己确有这么两句话,登时语塞。
风行烈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知道何旗扬的出现,刺激起霸道之极的魔种的凶性,泯
灭了韩柏随和善良的本性,若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韩柏将成为了赤尊信的化身,
正要出言劝阻。
韩柏已喝道:“不必多言,何旗扬,你预备好了没有?”
众人眼光又从他移到何旗扬身上。
何旗扬直到此刻,也弄不清楚自己和韩柏有何仇怨,但他终是名门弟子,又身为七
省总埔头,若出言相询,实示人以弱,有失身分,一咬牙,沉声道:“何某在此候教!”
韩柏伸手摸上背后的三八戟。
何旗扬刀本在手,立时摆开架势。
冷铁心暗想自己本已出了手,只可惜对方有黑榜高手范良极在。就算何旗扬被人杀
了,因为是公平决斗,事后也没有人会怪他,打了个手势,引着门下退到一旁。
那些官差早给吓破了胆,谁还敢插手,一时间,腾出了酒楼中心的大片空间。
韩柏握着背后的三八戟,尚未拔出,但凛烈的杀气,已缓缓凝聚。
范良极和风行列对望一眼,均知对即将发生的事回天乏力,心中不舒服之极,偏偏
又不知道真正问题所在,因为现在的韩柏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这也难怪他两人,种魔大法乃魔门千古不传术,会怎样发展?因从未有人试过,连
赤尊信本人也不清楚,更遑论他们了。
只直觉到韩柏若真受魔种驱使杀了人,可能永受心魔控制,就像倘若和尚破了色戒,
便很难不沉抡下去。
眼看流血再不可避免。
‘锵’!
三八戟离背而出。
何旗扬武技虽非十分了得,战斗经验却是丰富之极,欺韩柏背着他立在窗前,一个
箭步标前,大刀劈去。
众人看得暗暗摇头,心想韩柏实在过分托大,轻视敌人,以致让人抢了先手。
只有范良极、风行烈和冷铁心三人,看出韩柏是蓄意诱使何旗扬施出全力,再一举
破之寒敌之胆,俾能在三招内取其性命。
他们眼力高明,只看韩柏拔戟而立的气势,便知道韩柏有胜无败。
范良极和风行烈两人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站在那里的并不是天真脱的韩柏,而
是霸气迫人的赤尊信。
当大刀气势蓄至最盛时,由空中劈落韩柏雄伟的背上。
刀在呼啸!
韩柏蓦地浑身一震,眼中爆闪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望往窗外远处的街道,连嘴色也
张开了少许。
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眼神转变,充满了惊异和渴望o险被魔种驾驭了的韩柏又回来了!
大刀劈至背后三寸。
这时连风行烈和范良极也有点担心他避不过这一刀。
韩柏扭腰,身子闪了闪,三八戟往后反打下去,正中刀锋。
何旗扬大刀坠地,跟往后退跌。
韩柏收戟回背,窗往外跳下去,大叫道:“我不打了!”说到最后一字时,他已站
在街心处。
“砰”!.何旗扬背撞在墙上,哗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风行烈和范良极对望一眼,均摇了摇头,若非何旗扬如此不济,连这一口血也可避
免。冷铁心倒抽了一口凉气。凉气,只是韩柏这一戟,已显示出韩柏的武功已达黑榜高
手又或八派联盟元老会人物的级数。怎么江湖上竟会钻了个这样可怕的小伙子出来。
谷倩莲向范良极轻声道:“你的老朋友走了!”
范良极刚想乘机阴损几句这狡猾但可爱的少女,蓦然全身一震,跳了起来叫道:
“不好!我要去追他,否则朝霞谁去理她?”一点桌面,闪了闪,便横越过桌了和窗门
间十多步的空间,穿窗出外,消没不见。
风行烈心中赞道:“好轻功,不愧独行盗之名。”旋又暗叹一口气,现在只剩下他
来保护这小女子了。
他眼光扫向众人。
何旗扬勉强站直身体,来到冷铁心面前,道:“多谢冷老援手!”
那一直没有作声的古剑池年轻女子,递了一颗丸子过去,关切地道:“何总捕头,
这是家父冷别情的‘回天丹’!”
冷铁心眉头一皱,何旗扬并非伤得太重,何须浪费这么宝贵的圣药?
何旗扬一呆道:“原来你就是冷池主的掌上明珠冷凤小姐,大恩不言谢。”伸手取
丸即时吞下。
原来这‘回天丹’在八派联盟里非常有名,与少林的‘复禅膏’和入云道宫的‘小
还阳’,并称三大名药,何旗扬怎么不深深感激。
何旗扬转身望着谷倩莲,有礼地道:“姑娘取去之物,只是对姑娘绝无一点价值的
官函文件,你实在犯不着为此与八派联盟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谷倩莲浅浅一笑,柔声道:“我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但却不会告诉你。”
何旗扬点头道:“好!希望你不会后悔。”向冷铁心等打个招呼,率着那群噤若寒
蝉的差役们,下楼去了。
风行烈霍地站起,取出半两银子,放在桌上。
谷倩莲也跟着站了起来。
风行烈奇道:“我站起来,是因为我吃饱了所以想走。你站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谷倩莲跺脚咬唇道:“他们两个也走了,只剩下你,所以明知你铁石心肠,也只好
跟着你,你难道忘了刚才何旗扬凶巴巴威吓我的话吗?”
风行烈心中一软,想起了勒冰云有时使起性子来,也是这种语气和神态,闷哼一声,
往楼梯走过去,谷倩莲得意地一笑,欢喜地紧随其后。
冷铁心沉声喝道:“朋友连名字也不留下来吗?”
风行烈头也不回道:“本人风行列,有什么账,便算到我的头上来吧!”
众人一齐色变。
风行烈自叛出邪异门后,一直是八派联盟最留意的高手之一,只不过此子独来独往,
极为低调,加上最近又传他受了伤,否则冷铁心早猜出他是谁了。
风行烈和谷倩莲消失在楼梯处。
韩柏飞身落在街心,不理附近行人惊异的目光,还戟背上,往前奔去,刚转过街角,
转入另一条大街,眼光落于在前面缓缓而行的女子背上。
韩柏兴奋得几乎叫了出来,往前追去。
女子看来走得很慢,但韩柏追了百多步,当她转进了一道较窄少又没有人的小巷时,
韩柏仍未追及她。
女子步行的姿态悠闲而写意,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大异其趣。
韩柏怕追失了她,加速冲入巷里。
一入巷中,赫然止步。
女子停在前方,亭亭而立,一双美目淡淡地看着这追踪者。
竟然是久远了的秦梦摇,慈航静斋三百年来首次踏足江湖的嫡传弟子。
一身素淡白色粗衣麻布穿在她无限美好的娇躯上,比任何服华衣更要好看上百千倍。
她优美的脸容不见半点波动,灵气扑面而来。
韩柏呆了起来,张大了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奏梦瑶秀眉轻蹙,有礼地道:“兄台为何要跟着我?”
韩柏嗫嚅道:“秦小姐!你不认得我了!”话出口,才醒悟到这句话是多愚蠢,受
了赤尊信的种魔大法后,他的外貌出现了翻天覆他的变化,早没了韩柏往昔半点的模样。
秦梦瑶奇道:“我从没有见过你!”
韩柏搔头慌乱地结结巴巴道:“我是韩柏,韩天德府中的仆人韩柏。”他并非想继
续说蠢话,而是在秦梦瑶的美目注视下,大失方寸,再找不到更好的话说。
奏梦瑶淡淡望他一眼,转身便去。
韩柏急追上去,叫道:“秦小姐!”
秦梦瑶再停下来,冷然道:“你再跟着,我便不客气了,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
韩柏明知奏梦瑶背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仍急得不住摇手道:“秦小姐!我不是
骗你的,我真是那天在韩家武库内侍候你们观剑的韩柏,还递周一杯龙井茶给你。”
秦梦瑶依然不回过头来,悠静地道:“凭这样几句话,就要我相信你是韩柏?”
若非她施展出不露痕迹的急行术后仍甩不下韩柏,从而推出韩柏武技惊人的话,她
早便走了,因为以韩相的身手,实在没有硬冒充他人的必要,其中必有因由。
韩柏灵机一触,喜叫道:“当日立武库门旁,你曾看了我一眼,或者记得我的眼睛
也说不定,我的外貌虽全改变了,但眼睛却没有变。”
秦梦瑶心中一动,优雅地转过身来,迎上韩柏热烈期待的目光。
一种奇异莫名的感觉涌上她澄明如镜的心湖。
她自出生后便浸淫剑道,心灵修养的功夫绝不会输于禅道高人的境界,凡给她看过
一眼的事物,便不会忘记,但韩柏的眼神似乎很熟悉,又似非常陌生,这种情况在她可
说是前所未有的。
韩柏不由自主和贪婪地看着她不含一丝杂念的秀目,完全忘记了以前连望她一眼也
不敢的自己。
背后风声传来。
韩柏不情愿地收回目光,往后望去,只见范良极气冲冲赶了上来,口中嚷道:“乖
孙儿!你又到这里来发疯了,昨天你才骗了十位美丽的姑娘,今天又忍不住了,幸好给
我找到你。”
韩柏见是范良极,知道不妙,这‘爷爷’已到了他身旁,伸手搂着他宽阔的肩头,
向秦梦瑶打躬作揖道:“这位小姐请勿怪他,我这孙儿最爱冒认别人,以后若他再缠你,
打他一顿便会好了。”一拉韩柏,往回走去,口中佯骂道:“还不回去?想讨打吗?”
韩柏待要挣扎,一股内力,由范良极按着他肩胛穴的手传入,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更不要说反抗了。
秦梦瑶眼中掠过慑人的采芒,却没有出言阻止,美目却深注着被范良极拖曳着远去
的韩柏背影上。
韩柏热烈的眼神仍在她心头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