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物语减肥

    记得有年春天，食欲很好，突然很吃得，一顿要三碗才得饱。那时略有担心，就在餐桌上说，近段时间这么吃得，不知什么缘故。一面说，一面犹豫着是否还去添饭。父亲心疼我，说吃得是福，平时又累，想吃就吃。

    老人的话总归是好意，于是我就敞着肚子吃开了，似乎那些粮食不要钱。三碗饭，其实也不多，我知道。因为我曾在某个早晨吃下四个馒头一碗稀饭，且是少年。第一次上门拜会岳丈大人，她姐夫哥使坏，盛了三碗饭，最后一碗更是抢了去添，每一次都压实了，再堆得满满拿来。即使我面有难色，最后在饭桌边坐了半小时才走开，但那些饭还是很服气的蹲到我的胃里。当然，在岳丈那里留下一个蠢的评语是跑不掉的。

    我很吃得，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吃菜更厉害，从来都是第一个上桌，但最后一个下来。吃饭的时间长，下箸的本领就非同小可。原本在盘中隐藏很好的精华，毋须费事，就可以手到擒来。大凡食欲不好的筒子，最喜和我同坐，说是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是享受。当然这名声，也不是一蹴而就。小时候，家贫，每每过年的肉，还不及我现在一顿的量，所以总是能吃，也许是习惯了。记得有位画家，似是齐白石，即使家境充裕，但于吃却不改担忧。一些毫不起眼的点心，总和银子放在一处，不是亲信的人，概莫能近。有次，他作神秘状引干女儿新凤霞到内室，左三层右三层打开柜里包袱，里面却只几块干瘪点心。

    胃好，吃嘛嘛香。等春天过去，我发现自己重了十几斤，不由得心潮澎湃。低头下望，微微耸起的肉皮金字塔已经遮住视线，若非躬腰下倾，怕连脚板也不得见。以前的西服是穿不上身了，皮带也到了极限，多余的肉招摇过市地堆积在两颊，人人见了都要揶揄一番，说是我刻薄老婆，因为她的体重只及我一半。

    于是做俯卧撑，做仰卧起坐，跳绳，跑步，每天一身臭汗，却效果平平。向人取的经，都不敢仿效，都是些不顶用的招数，比如抽脂，吃药，顿顿不吃。最后买了个脂肪运动机，每天都捣腾着。一个夏天过去，却无甚变化。好在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于是减肥运动就此作鸟兽散。

    但我最终还是把体重控制住了，尽管代价不菲。不过这代价，非关经济。真正促我减肥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朵朵出世那段时间，我围着医院和工作不停奔波，觉少睡，饭少吃，总算使体重减了十斤，使我看到减肥成效。只是好景不长，不久压力消散，体重就反弹回去，且更臻巅峰。再就是爱人腰腹因生产尚未复原，我嘲笑甚多，总是猪猪、猪猪的叫她，终于把她惹烦，回应到：自己就是个猪，天天说这个猪，说那个猪。从鼻腔中哼出十分的鄙视和不满来。

    我于形象一向关注，老婆这一席话直是惊醒梦中人，于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要将减肥誓死坚持到底。这才发愤图强、卧薪尝胆地将体重降低了二十斤，且一文钱不花，且不会反弹，且对身体没副作用。

    记得哲学这门课是很学过几遍，成绩每每骄人，用途却是寥寥。但减肥却与哲学紧密相连，那就是要有一个很好的方法论。一句话，就是少吃多动。但也有要素，比如早上要吃，因为糖元得半小时以后才会开始消耗，若是一味不吃，脂肪反而堆积更多；再就是少吃肥肉，偶或吃点零食，以豆制品为主；多喝水，饭前喝汤，咀嚼慢或更快的吃完就走，决不迟疑。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持之以恒。因为耐心实是磨人，比如觉得坚持很久了，但效果并不显著，没关系的，这得要一个过程，一旦挺过来，效果就截然不同。

    减肥虽然对身体没有副作用，但身心倍感疲惫，比如一到晚上，就倍觉饥饿，饥肠辘辘，轰鸣作响，初时不啻飞机从耳边疾驶。那种犹疑不定，辗转反侧的心理着实负担重重。不过，及至胃开始萎缩，胃口开始减弱，尽管那些诱惑依然存在，但是一切已经成为习惯。此后，就步入了良性循环，这就是我说的，决不会反弹的原因。因为体重增加的源头，已经被心理和身体双重控制。

    减肥的道理也适用其它地方，比如我们人生的经验，获取的知识。在读书上看葛兆光思想史：既做加法也做减法，说已经消失的思想，也曾经是很神圣的。反过来说，我们尚未消失的思想，未必就是有用。一个人的经验，有时也是阻碍我们前进的因素，这时怕是就要减肥，对思想的沉积进行清点，去芜存精。想来如此，会是有利我们学识和气度的提高。俗一点的说，就是要“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