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睡姿过于不舒服了,也可能是药物对他的作用并没有那么明显,聂广义在飞机起飞三个小时之后就醒了。
这个时间,飞机早就已经完成爬升进入平流层,在既定的高度巡航。
醒来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和在平地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聂广义镇定起身去上厕所。
今天执飞的是一架787客机,公务舱每排是两两相连的六个位置。
兄妹俩的位置又是事先预留好的公务舱第一排最右侧位置,也就是5H和5K。
聂广义的座位是6A。
虽然只隔了一排,却整整隔了两个过道。
除了上飞机特地走错过道,或者上厕所,都没什么可能和兄妹俩打照面。
聂广义只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离卫生间最近的5H和5K。
就进卫生间把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巨大的声响,飞机开始剧烈地抖动。
聂广义被吓尿了。
物理意义上的。
他原本就已经做好了释放内存的所有准备。
这会儿,在卫生间里,整个一个崩溃。
机上广播很快就响起了。
说的是遇到高空气流,洗手间暂停使用。
聂广义慌了,他本来就在卫生间里面,要怎么暂停使用?
机上广播还在继续,提醒在卫生间里面的人,抓好扶手。
同样都是机长广播,却和上一次梦心之专门安排的有很大的差别。
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安慰到他。
飞机的抖动开始加剧,聂广义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把手,没腾出空来收拾自己的拉链。
在飞机持续颠簸的过程里面,乘务员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系上了安全带。
聂广义的状态不可谓不尴尬。
正常的乘客,在稍微没有那么颠簸的时候,早就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聂广义却是一秒都不敢松手。
乘务长知道前部的卫生间里面有人,就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再把卫生间给锁上。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就开始敲门。
乘务长越是敲门,聂广义就越是紧张。
一紧张,他就把卫生间的扶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聂先生,您还好吗?”
乘务长在外面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回答。
出现这样的突发状况,乘务长是需要报告给机长的。
卫生间里面有人,却没有应答,是需要强行把门给打开的。
梦心之和宗光原本也是已经睡着了。
因为乘务长一直敲门问有没有人,兄妹俩所在的5H和5K,又是离公务舱厕所最近的位置,没几下就都被吵醒了。
宗光问乘务长什么情况。
“飞机持续颠簸,6A的乘客还在里面。呼叫了好多次都没有应答,准备报告机长。”
“6A?”宗光问,“是刚刚上飞机的时候让你特别关照一下的乘客吗?”
“是。起飞前他说没有什么需求,睡着了也不要打扰他。”
梦心之似醒非醒的时候,就听到乘务长叫聂先生。
她转头看了一下,聂天勤还在第三排中间靠右7G的位置上睡觉,就更加确定里面的人是聂广义。
聂广义故意没有和所有的人坐在一起,上了飞机之后也没有要求换位置到聂教授的旁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恐飞被身边的人发现。
尽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早早地就吐过人姑娘一身。
可在老父亲和竞争对手面前,他还是不希望表现出自己的胆怯。
讲真,他堂堂一建筑天才,他设计出来的建筑结构,统统都能抗十级以上的地震,有什么理由对抗不了飞机的小小颠簸?
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的事实,让聂广义误以为,自己的恐飞已经被姑娘给治好了。
没曾想,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
飞机真正颠簸起来,他整个人就紧张到无法自控。
乘务长继续敲门,聂广义继续死死地拽着扶手。
“我报告一下机长吧。”乘务长准备拿电话和机长沟通公务舱卫生间的情况。
“我先试一试吧。”宗光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6A的乘客,如果你没事的话,请敲击一下卫生间的门。”
宗光没叫聂先生,也没有要聂广义说话。
仅剩的那一丝理智,让聂广义听进去了宗光的话。
他不敢放手,拿脚踢了踢卫生间的门。
乘务长松了一口气。
宗光继续说:“6A的乘客,飞机颠簸的时候,使用卫生间需要格外小心。”
一回生二回熟,聂广义这会儿有经验了,很快又拿脚踢了踢门表示收到。
宗光再次开口:“当飞机遇到严重气流的时候,卫生间的压缩流程也会受到影响。请您注意自我保护,尽快回到您的座位。”
聂广义忽然就有点清醒了,他不太明白,卫生间的压缩程序受到影响,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他知道飞机对于排泄物的处理方式,是以压缩的方式,将排泄物存储到储存罐中。
受到影响的结果是什么?
是让这个过程逆转吗?
没听说过有人在飞机上,被刚刚离开自己身体的……可能还存着一点余温的……
聂广义想不下去了。
比起和飞机一起在极端气流中解体,被排泄物逆转的过程,对有洁癖的他来说,反而是更加吓人的。
聂广义瞬间就清醒了。
他拉好拉链,盖上盖子,整个人蹲在盖子上面,才按了冲刷的按钮。
在没有被逆转的惊喜中,洗了手,开了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乘务长对着聂广义很职业的微笑:“聂先生,您还好吧?需不需要乘务员带您回到座位上。”
他果然是个天才啊,正常人社死都不带他这么夸张的!
“好,好的很。我就是……”聂广义窘迫到不行,看到宗光也在乘务长的边上站着,他赶紧偏过头,又对上了看着他的梦心之。
聂天才忽然就有了一种找到救命稻草的感觉,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我就是……有严重的痔疮!梦姑娘一早就知道的!对吧?”
聂广义的反应有点大,声音比反应还大,整得整个公务舱还醒着的人,都直直地看向了他。
就连原本睡得正香的聂教授,也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
聂广义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把毛毯盖在自己的头上,放平座椅,启动“社会性死亡”的既定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