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虽然长着黄皮肤黑眼睛,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其他白皮肤的孩子有什么不同。我们不论长得多么乖巧可爱,都只是孤儿院里被人抛弃的孩子。
在伦敦郊外这个叫圣安娜的孤儿院,我和八十七个白皮肤的孩子一起长大。每隔几个月会有几个孩子被领养走,但是那些人从来都不像修女们口中说的好人一样慈眉善目,反而总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奇奇怪怪的人。所以我们都不愿意被陌生人带走,甚至想着就这样在孤儿院过一辈子就好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十岁。
那一年八十七个白皮肤的孩子只剩下四十个。大家越来越恐慌,害怕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自己。因为那些来带孩子走的男人就像电视上的黑手党。那些约好会给我们来信的同伴也从没有写过信给我们。——听说他们是被带走当做杀手培养,如果通不过测试就会被杀掉。
不过我永远也没能得知真正的事实。
可是这一年,我们没有等来又一批的黑手党,而等来了一家看起来很平易近人的贵族。他们似乎给孤儿院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支持,因为在那之后我们的食物变得丰盛了起来,甚至偶尔还能够得到买新衣服的机会。我曾经远远地偷看过那对气质过人的贵族夫妻,他们并没有穿着漂亮到刺眼的衣服,但是却周身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柔和的气息。
仿佛亲近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们总是在周五的下午来。天气好的时候会带着大家在外面的草地上玩接球游戏。女人帮我们,一起和她的丈夫对决。
孩子们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真心想要收养孩子的好心人。开始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甚至还出现陷害对方的小手段。
这么美好的两个人,却把孩子里心里的阴暗部分给勾了出来。
直到那天,他们牵着和自己很相似的漂亮的小男孩来到孤儿院。我们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曾就有过一丁点的机会。
人家有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比我们好看,比我们有教养的贵族小少爷。
“你看起来就像脏兮兮的泥巴!你是越南人吗?”那个漂亮的白皮肤小男孩第一次提到了我的肤色。——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让我难堪,甚至记恨不已。他这样直白地点出我和他们的不同,是在“歧视”我。虽然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个词,但是我已经知道这种不快的感觉是来自那句话里对自己皮肤的指责。
然后呢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当然也包括他高贵的父母,狠狠揍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一顿。虽然最后是被修女们拉开的,不过我却记得那时我第一次感受到揍人的快意。
亲爱的女儿,你一定会说,我当兵做军人这么多年,揍人的事情一定做过很多。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你的母亲虽然死一位特种兵,不过却从不揍人。
必要的时候,我都会直接击毙犯人。
呵呵,有没有被吓到?
我在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只想着要把心里柔软的部分都隐藏起来,却忘了我生的是个娇弱的女孩子。看到这样像个男人一样的母亲,是不是有点失望了?
回到刚才说的。
这个漂亮的贵族少爷,在丢下那样一句让我尴尬困窘不已的话语之后,躲到了他优雅大方的母亲身后。然后在他的母亲轻描淡写的道歉之后毫不在意地离开了孤儿院。
我以为高傲的贵族少爷一定再也不会想要来这样降低自己身份的地方了。可是我错了。第二个星期,他出现在被“同伴”们抛弃,折腾得一脸都是泥巴的,脏兮兮的我面前。我的面前摆满了乱糟糟的花草,全部都被连根拔起,泥土洒了一地。我正在努力地把它们恢复原状。因为爱花草如命的院长修女知道一定会罚我不准吃晚饭。——或许还不止是一天的。
这个认知让我恐慌而不安。要知道,每天最好吃的可就是晚餐了!因为我们能够吃到热腾腾的汤和白面包。这比起之前三餐中有两顿都是煮土豆的日子好了太多。
掏出他漂亮的绣着花的手绢,他一面恶毒地继续说:“泥巴种,擦擦你的脸,脏死了。”
可是我看到了他眼里的不自在和别扭的关心。
“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玷污您干净的手绢了。”
“哼!我还不屑给你这样脏兮兮的泥巴种用呢!”收回自己手绢的小少爷却并没有就这样趾高气扬地离开,反而一脸嫌弃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个人摆弄着脏兮兮的泥巴。
他不问,我也不说话。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我的腿都有些发颤,站不稳得几乎要倒下。
“你就这么喜欢这些脏兮兮的泥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那个时候以为是他终于对这个可怜兮兮的我起了怜悯之心。不过后来仔细想想,或许只是那天天气有些冷,小少爷不想再在室外待着了。可是秉着绅士品格,还是姑且给了我个台阶下,让我和他一起回室内去。
“我不喜欢泥巴。脏兮兮的,黏糊糊的,可是如果不把这里的花草都弄好,院长修女会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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