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颇为伤感,抬头问姐姐:“他就这么走了么?姐姐,我们想他的时候,可不可以去钟峰找他?”
流珠叹道:“大小姐、小小姐,你们都别伤感了,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依我看,这位隐士与小姐们是有缘分的。我们还是早点儿回到府上,不知道老爷夫人可有多担心呢!”
三人忙回到亲属府上,王夫人正急得没了个去处,整个人的精气都已经崩塌,软绵绵地没有一丝活的力气,此时见了小女儿,乍然还魂,眼中有了活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搂着小女儿贴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娘,你弄疼我了。”嘉敏稚气地说道。
“你可回来了!吓死娘了!”王夫人缓过一口气,放声大哭,将这几日的惊厥全倾泻了出来。
“娘,敏儿错了,敏儿再也不敢不听娘的叮嘱,再也不敢四处跑了。”
“我的好儿,你要是走丢了,娘也不想活了!老天有眼,还了我儿来!”王夫人将嘉敏当宝贝似地疼着,一叠儿心肝儿地哭着。
周围的亲眷婢女好一阵劝,夫人这才止了哭。
回了屋中,嘉敏将自己如何与姐姐淘气看元宵花灯,如何在火灾中与姐姐走失,又如何被牙子抱走,如何在江边遇上渔翁,又是如何被侠士所救,两人又是如何一路返都,一一道来。
众人一听,觉得小小姐这一路又惊又险,一阵唏嘘不已,王夫人叹道:“小女命逢贵人,也亏得那两位贵人相救,那侠士是中原人,我想要聊表谢意,只怕是不能了。只是那护送小女的白衣公子应是城中之人,可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流珠道:“我们也存着和夫人一样的疑问呢,那公子相貌清奇,神秀韵逸,绝不类一般府邸的公子。只是那白衣公子也不肯告知姓名,只说是钟峰隐者。”
“钟峰隐者,钟峰隐者……”王夫人喃喃着,目中有些惆怅之色,“钟峰连绵广阔,群山巍巍,也不知这位隐者的山庐在何处溪畔?又在哪一棵树荫下……既然是隐士,便是浪迹山水,无处可觅,若要致谢,也怕是不能了。”
一席话说得娥皇、嘉敏都有些伤感。
流珠宽慰道:“夫人、小姐莫要感怀,依奴婢浅见,那公子怕是大才之人,这‘钟峰隐者’的名号也将终有一天天下人皆知,到那时知晓他的踪迹,再去拜谢又有何难?”
流珠与周府上两位小姐的不同之处便是她的圆滑伶俐,识人解意,仿佛天生般,带了世俗里的聪慧。
王夫人心有释怀,拉了大女儿娥皇在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我儿,你可得给娘一个交代。实话说,你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娥皇知道阿母所指何意,浑身不自在,忸怩之态难掩:“娘,你就别为难女儿了,女儿不想离开母亲,女儿要陪在母亲和妹妹身边。”
王夫人唬道:“全是小儿之语!哪有不嫁的女儿?再不将你嫁出去,可真就成了老姑娘咯!到时候嫁不出去,别人可不是说我的不是,都说我这个为老的舍不着女儿,才贻误了你的终生大事。”
原来,今年春节之后,周府一家来到金陵城,除了拜访故旧亲友,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相着金陵城的公子哥儿,寻思着给娥皇寻一宗好亲事。
那上门提亲的早就踏破了门槛,王夫人让娥皇避在卷帘后,品评观览登门拜访的公子,若有相中的,便是一桩美事。
遗憾的是娥皇至今也没相中公子,王夫人忙上忙下,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空叹一口气。
嘉敏费力想了想,不解地问道:“难道姑娘长大了就只有嫁人吗?我读《氓》,说的是一个女子,嫁了人,才过得不快乐呢。”
王夫人总是拿这个调皮的小女儿没辙,唬道:“读了《氓》,怎么就没读《桃夭》?一个姑娘家啊,只有在嫁人的时候才是最美丽最幸福的。”
“哦!”嘉敏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娥皇说道:“既然如此,姐姐你就赶紧儿嫁人吧!俗话说,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你嫁了,我才好嫁!”
她稚气未脱,学着大人的语气,对姐姐一番“训斥”,一席话逗弄得一屋子的贵女侍婢捂着嘴笑。
娥皇笑着啐道:“好伶俐的小嘴儿,也不知道哪里学舌来的,女大当嫁这些话可是你一个小丫头说得出口的。你说姐姐嫁了,你才好嫁?你可想嫁给谁?”她见妹妹可爱,有心要逗弄她一番。
却不想嘉敏一脸的肃然:“你们都说钟峰隐者是公子,既然他是公子,那我就嫁给他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娥皇听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恍恍惚惚,竟有一股莫名的伤感袭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