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也不由兵士将领护送,一路向南逶迤而去。
路上说不尽的清丽风光,饿了,两人便择了清爽酒家,点上农家野味;天黑了,便投宿村野客栈。
这一大一小的清丽人儿行在官道上,风致翩然,好不引人注目,连路边锄地耕耘的农夫、浣衣洗菜的妇人见了,也停下了手里的活,驻足观望。
渔翁自幼长于锦绣繁华的宫中,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闺怨词。
及长,又在水滨山麓建庐,做了隐士,江边垂钓,抚琴吟诗,又何曾像今日见到活色生香的田园生活?
因此,他心中觉得一片清颐,一路赏览农家风光,见百姓安宁怡然,身边又有这个可爱的小女娃说些天真欢愉的话,十分欢喜。
行到了一天,已到晚暮时分,两人找了一个清净的客栈,饭饱沐浴之后,渔翁倦意袭来,斜倚在床榻上。
圆月皎皎,倾泻了一地的清辉,笼罩在床前,平添了几缕诗情画意。
此情此景甚美,渔翁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箫,轻启唇瓣,悠悠吹响,一曲箫声悠扬悦耳,恍如天籁。
嘉敏推门而入,忍不住细细聆听这袅袅乐声。
她虽然在自家府上听过不少笙歌,也听过姐姐的弹奏,然而如此灵韵空灵的乐声,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好听极了,即便是天籁,也不过如此罢。
当下如痴了般,定定地站在门边,痴痴看着姐姐,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身上,一袭青丝披满她全身,朦胧宛在仙境,美得像是仙子。
这位渔翁的美,与自己家中姐姐的美不同,家中姐姐的美是画里的美人儿,那一颦一笑,那柳眉朱唇是能画出来的,带着点优雅、娇嗔。
可这位姐姐的美,却如雾里看花般,她的眉目声色、颦笑言语,那么生动地入了心里,却又不能完全体味。
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姿态,都那么隽永含蓄,出尘不染,清雅如玉。
一曲终了,余音醇醪醉人,嘉敏陶醉道:“姐姐,你真美,箫声美,人更美。”
渔翁转过身,欣然一笑,眼中溢出的全是怜爱之意,这个还梳着总角的小女孩天真烂漫,就算把自己当成了姐姐又如何,也不点破她,只是笑道:“这支曲子,你可听过?”
嘉敏点点头:“当然听过,这曲子为《渔歌子》。”
渔翁眼中有了欣喜之意,赞许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嘉敏自豪道:“我府中的姐姐在音律上也为扬州一绝,她常常弹奏这支曲子,平常也教我,可我还是觉得你吹得最好听。”
渔翁有意要逗弄她一番,笑问道:“哦,怎地在外人说起你家姐姐的不是了?”
嘉敏到底是小稚儿,窘急得脸都红了,急着辩解道:“我可没说谎,真的,姐姐你吹奏的箫声伴着这月色,月光又笼罩着你,真的是美极了……只可惜……”
说到此处,嘉敏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捏着裙角不吱声。
渔翁俯身看着嘉敏那一张娇俏的脸,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又在想什么古怪玩意,问道:“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如果我是男儿身,我要娶了姐姐!”
渔翁何曾听过这般话,呆了一呆,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个小女娃烂漫天真至极。
嘉敏的脸都红了,羞涩道:“姐姐就知道笑话我,我不和姐姐玩了。”
“我才没笑话你呢,你倒是要告诉我,为何你这么可爱?”渔翁一把抱起嘉敏,让她坐在软塌上。
正月的天气仍有些冷冽,渔翁向店家付足了银两,火盆的碳火烧得正旺,满室温暖如春。
“姐姐,你身上真香。”
渔翁淡淡笑道:“哦?是什么香?”
嘉敏凑到他跟前,从他发际到脖子间使劲嗅了嗅,歪着头想了想:“既不是脂粉香,也不是茉莉花的清香,或者是檀木的沉香,倒像是兰草的气味,清雅清澈,嗯,总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香气,我从来都没闻过。”
“小机灵鬼,你倒是很能品香,你若喜欢,我将这随身携带的香缨送给你。”说着,渔翁解开了香缨,放在嘉敏的手中。
嘉敏握着香囊,嗅着那上面好闻的气息,这两日受到的惊厥早已抛却脑外,觉得好安心,很快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渔翁替她盖好被子,关好门窗,自去另一房间安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