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毕恭毕敬的说道:“臣一直随身带着一枚,时时警醒。”
李文说完就从上衽拿出了一块红布包好的头功牌,给陛下看了看,而后有怕被人抢了去似的,小心的收好放了回去。
朱祁玉差点看笑了,这里是大明讲武堂聚贤阁,他堂堂大明皇帝,还能抢你牌子?
这是他上次的!
李文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是他当初在陕西行都司抓到了探子之后,获得第一块头功牌,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
当时李文还觉得陛下搞这一套功赏牌,就是徒有其表,谁会在乎这么一块金银铜制成的牌子?
以势要豪右的家底,这些彩币性质的牌子,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后来李文慢慢发现,这头功牌放在身上,他能避煞。
封疆大吏,戍边大将手下怎么没几条人命?随着年岁增大,可能是对死亡的恐惧,让李文偶尔会做梦,梦到那些被自己杀掉的敌人,追魂索命,这种噩梦困扰了李文很久。
后来李文拿到了头功牌后,他就惊讶的发现,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恶鬼索命的噩梦。
稍微想想,毕竟陛下是真武大帝转世,赐下的法器有镇定心神的作用,这不是很合理的事儿吗?
李文之后就一直保管的很好,贴身带着。
李文其实清楚,那些噩梦就是心病,多少人信佛信道信回回信景教,其实信来信去,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这功赏牌戴在身上,就是心安,他知道了自己为了什么而战,解开了这个心结。
后来李文逐渐发现了功赏牌的珍贵,朝堂中明公们,有奇功牌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有头功牌的也是不过三位数,这是身份的象征。
现在,李文发现,这功赏牌不仅仅可以避煞,不仅仅是身份,还是保命之物,原来拿牌子,真的可以在陛下这里抵命。
“那就好,放好了,日后子孙不孝了,多少还能卖点钱。”朱祁玉笑着解释道:“毕竟是御赐之物,在民间多少还有点价值的。”
“陛下…臣不敢。”李文赶忙俯首说道。
功赏牌在景泰年间还有点用,到了日后呢?
陛下龙驭上宾之后,这些功赏牌的拥有者,会不会成为新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被新皇帝以为是居功自傲,臣子毫无恭顺之心,以功掣肘皇权?
这些功赏牌见证了一段历史之后,会慢慢沉淀在历史的长河里,静静的诉说着那段峥嵘岁月。
或许某个不肖子孙,真的会拿去变卖。
李文和陛下讲了一些陕西行都司的见闻,那条河西走廊,是大明西北之地的要塞,嘉峪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聊着聊着,朱祁玉发现自己和李文的一切认知上的不同。
朱祁玉看来,西域那必然是大明的四方之地,但是李文却不这么认为。
在李文看来,西域地面就是一片狼藉,土地贫瘠人丁不兴,既无沃野也无良田,大明占据了嘉峪关,可西北无恙,添了那么大一块地,纵深是有了,可是防守上,也增加了许多许多的压力。
李文这种观点,在朝中,在大明并不是少数,甚至是多数。
朝中支持陕西行都司改甘肃,支持陛下重开西域,支持大明增加对西域地面的影响力,但是要将西域纳入大明的四方之地,设立西域行都司的时候,朝中的反对声音很大。
简而言之,负资产。
西域不是河套,河套土地肥沃,再加上徐有贞治理了河套水利,河套已经成为了塞上明珠。
可是西域呢?
就是一百个徐有贞,那也搞不定西域的自然条件。
朱祁玉和李文聊了很久,而后才让李文离开前往官邸,在小时雍坊,李文的高阳伯府早已经收拾好了。
在李文走后,朱祁玉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思考那个内鬼到底是谁。
大明北伐是为了重开西域,和林盘踞着阿剌知院这么一股势力,大明就是拿到了西域也是守不住,阿剌知院顺着杭爱山山麓到西域那是一路坦途,可以直接骚扰西域大部分的地区。
慈父斯大林的战略眼光不谈,但是经历了二战的苏联总参谋部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到底是谁给了阿剌知院这个胆子。”朱祁玉不停的敲着桌子,卢忠和李永昌有了许多的进展,但是都是些若有若无的线索。
“陛下,夜不收的塘报,夜不收在和林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兴安将一份塘报放在了桌上,这是锦衣卫刚刚送过来的。
大明的墩台远侯仍然在活动,并没有因为瓦剌西进而有任何的懈怠,和大明的军备一样,这都是大明北伐的底气之一,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些深入虏营探听消息的墩台远侯,比军备更加重要,他们能够带来战场上最重要的筹码,信息。
朱祁玉打开了塘报,看完之后,就有些沉默的说道:“去把胡少师寻来,朕有些疑惑。”
“是胡少师?”兴安大惊失色,脸都骇的有些变形。
朱祁玉立刻否认的说道:“一个退休老头,你在想什么呢!不是,是朕拿不准,让胡少师给参谋参谋,这种手段胡少师最擅长。”
“啊,那就好,那就好。”兴安这才接过了塘报一看,从塘报的描述来看,和阿剌知院互通有无的中国某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和胡濙没什么瓜葛。
胡濙已经致仕了,现在就是太子少师专门教太子读书的,他承诺不了任何的东西。
胡濙听到内宦找他,再看看自己的阁楼和官邸,多少也知道了,陛下不让他搬家,目的就是为了随叫随到。
萧晅和姚夔这个搭档,到底是不如胡老师父来的经验丰富,这种朝堂博弈的事儿,两个人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胡濙来到聚贤阁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楼梯,以前陛下在二楼,他当初在拐角的地方稍微休息了,后来陛下就搬到了一楼。
收买人心的手段也好,还是陛下真的体恤臣工,都值得胡濙一直为大明效力,至死方休了。
朱祁玉自己都把这茬给忘记了。
朝中的老臣很多,朱祁玉整天坐在二楼,朝臣们来往不便,兴安说到了胡濙上楼难,朱祁玉就搬了下来,反正在聚贤阁,也没人敢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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