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对待此次征伐安南,而是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敢打敢胜。
正统十四年,陈懋平定叶宗留邓茂七的百万民乱时候,行至浙江,将校参将不敢言战,就提议分兵扼守海口,被陈懋斥为自缚自死之策,执意入闽,最终平定。
陈懋老是老了些,可还没有到不敢打的时候。
陈懋和于谦从南湖别苑走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雨夹雪,而细心的兴安早就看到了天色有变,让小黄门准备了车驾,送于谦和陈懋回去。
“陛下这个料敌从宽,是一向如此吗?”陈懋哈了口气,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出神的说道。
京师之战、宣府之战、集宁河套之战,陈懋都在福建,陛下亲征,陈懋也是策应,不算是主力,他听闻陛下料敌从宽,但还是第一次知道是这么个宽法。
陛下甚至还考虑到了倭寇趁机作乱,倭寇自己都乱成了一锅粥,真的有功夫、有能力干涉大明行动?
于谦笑着说道:“嗯,陛下一向如此谨慎,也被一些言官理解为怯懦。”
“怯懦?”陈懋瞪大眼睛说道:“你们文官是读书读多了把肠子读绕了吗?这是怯懦?”
谨慎和料敌从宽,等于怯懦吗?
“有些人是这么理解的。”于谦笑哈哈的说道:“把们去掉,于某现在可是大明世爵文安侯!有铁券的!”
于谦已经实现了从官选官到世袭制,他不是单纯的文官,自然要划分好界限。
于谦和陈懋讨论着征安南事,朱祁玉也披上了大氅,带着高婕妤去南湖湖心阁赴宴。
天空的雨夹雪慢慢变成了大雪,寒风一吹,便上了冻,高婕妤没有穿行动不便却十分流行的坡跟鞋,而是选择了平底棉鞋。
南湖湖心阁并未结冰,天空的雪朦朦胧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朱祁玉来到了湖心阁看雪,也不是闲来无事,而是他收到了消息,湖广商总刘天和在湖心阁设宴,讨论富户出海事。
朱祁玉在松江府弄了个蛇头企划桉,要收移民税,而两浙商叶衷行负责此事。
而这次朱祁玉偷偷过来,自然是要看!热!闹!
在这件事上,朱祁玉认为自己,已经和这帮势要富贾们达成了默契,他作为皇帝不弄算缗令和告缗令赶尽杀绝,而这些富户们要么遵纪守法的留下来,要么就缴纳移民税滚蛋去做新世界公民。
朱祁玉自认为达成了默契,他得亲自听一听,到底有没有达成默契。
“这是契书和信牌。”卢忠将契书和信牌递给了门前的伙计,伙计认真的查验了一番。
“山东豪商,崂山黄氏,贵人一位,雅阁有请,闲人避让!”伙计唱着号,领着朱祁玉开始上楼。
卢忠带着两名缇骑,亦步亦趋的保护着陛下。
“皇爷,她们都不怕冷的吗?”高婕妤低声问道。
高婕妤穿着一个缎面内袄和棉裤,外面罩着一件白色貂皮大氅,再加上平底棉鞋,这是冉思娘给高婕妤选的,贵气倒是贵气,但是打扮上,却落了下成,略显俗气。
今日这湖心阁内,这些个女子,居然穿着缎面薄衣,显露玲珑身段,脚下是时下极为流行的细跟坡鞋,颇为优雅。
朱祁玉笑着问道:“你觉得他们好看吗?大冬天穿的这么单薄。”
“好看是好看,可是外面下着雪,会冻坏的。”高婕妤谨记冉思娘的叮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她觉得好看,但是这么做不对,又不是在床榻。
朱祁玉一乐,笑着说道:“所以啊,没必要打扮的花枝招展,法四时,身体最重要。”
朱祁玉落座后,看着雅阁外的大堂内人声鼎沸,富户们推杯换盏,往来交通,倒是非常热闹。
朱祁玉的位置在雅阁,都是贵人,没有雅阁主人的邀请,是不能进的打招呼的。
刘天和本来要挨个拜访贵人,但是看到朱祁玉雅阁门前,挂着生人勿扰的牌子,便没有自讨没趣。
此次前来,大家商量的事儿,属实是有些大逆不道,有些贵人不太愿意留下太多把柄,实属正常。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朱祁玉听了三出戏之后,刘天和终于走到了舞台中央。
“诸位,我是湖广商总刘天和,这次请大家来,就是想通报一件事情,前段时间由两浙商总叶衷行送走的那批富户,已经安安全全,全须全尾的出去了,已经安家了。”刘天和用一种感叹的语气,大声的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湖心阁都是议论纷纷,无不振奋。
刘天和话锋一转,又马上说道:“但是去的地方是吕宋,而不是倭国、朝鲜或者安南、占城。”
一个富户听闻,立刻站起来大声的喊道:“陛下向来说话算话!如此行径,这不是背信弃义吗?定是奸佞小人从中作祟!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
这人的叫喊,引起了所有人的讨论,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陛下的信誉极好,说一不二,从不违约,那想来是奸佞蒙蔽,而且出逃之人,又用什么身份告他们?
这不是吃绝户,是什么!
欺人太甚。
“陈兄莫慌,听我细细道来。”刘天和大声的喊着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大声的说道:“听我说!”
“我认为陛下把出海富户送往吕宋,乃是仁慈之举!”
“朝鲜贫瘠、倭国内乱,看起来比吕宋更好的地方,应当是哪里?”
“安南和占城。”
“但是我得到了消息,朝中最近任命了宁阳侯为征夷将军,从北衙赶至南衙,两广卫军已经云集镇南关,想来是安南有变。”
“那诸位说,陛下把富户送去吕宋,是好是坏?”
“陛下宽仁啊!”
刘天和一番话语,让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陛下看似把富户送去了贫瘠之地,但是却并无兵祸之虞,实乃是深思熟虑的宽仁之举。
朱祁玉苦笑不得的对着高婕妤说道:“看到了没,这就是商人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高婕妤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我觉得刘天和说的很有道理啊,这不是陛下宽仁吗?”
朱祁玉一时间哑然,看着台上的刘天和,突然大声的喊道:“刘商总,听说皇爷爷上船收五成,下船收三成,这皇爷爷要拿八成,有这么一回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