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看出朱瞻墡的谋划之后,都一直没说话,因为他兜得住。
某种程度上而言,朱瞻墡这次钓鱼大成功,主要原因是朱瞻墡本人聪慧,次要原因是师爷们也在推波助澜。
可是,这发展有些诡异。
朱瞻墡和胡濙同时产生了一些疑问,谁把鱼给惊了?
明明在德胜门的时候,这帮言官还在讨论,怎么劝谏襄王殿下,不要再执迷不悟,这几步路的距离,就变了?
“咳咳。”朱瞻墡牙一咬,这独角戏也要唱下去!
成敬收到了信号,将稽戾王在德胜门前,烧毁了半边的龙旗大纛抬了出来。
兴安用玻璃密封保存的相当精美,甚至还彷作了几幅,随时取用。
朱瞻墡站起身来,说起了过往,他带着三分怒气说道:“稽戾王无道,京师门前,为敌前驱!”
说起这个,朱瞻墡的语气带着真怒,痛心疾首的历数稽戾王的罪状。
如果稽戾王不被俘虏,他襄王现在在襄王府长膘呢,如何这般劳心劳力?
朱瞻墡将桩桩件件说的清楚明白,继而说道:“陛下不赦土木堡战败武勋为公,陛下组建勋军有再起之势为私;陛下杀稽戾王为公,陛下善待稽王府上下为私;陛下诛会昌伯满门为公,陛下善待孙太后为私;”
“陛下设钱法、官厂为公,陛下兵仗局、内承运库取利为私。”
“倘若陛下公私不分,天下何安!”
“所以,公私理当分明!”
“孤说完了,谁反对!”
朱瞻墡越说声音越大,这本就是他公私论的重要依据之一,也是公德论和私德论能够形成的重要原因,他就是琢磨皇帝做事做人揣摩出来的公私论。
贺章左右看了看,带头说道:“殿下高明!”
“殿下高明!”一阵山呼海喝。
这次捧跟有点多。
朱瞻墡没有等来反对,只好摆手说道:“是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群臣再次山呼海喝。
朱瞻墡懂了、胡濙也懂了、江渊、王文、沉翼、俞士悦、石璞、王直、王翱等人也都懂了。
到底谁惊了鱼?
陛下也。
朱瞻墡的公德论思路清晰,逻辑严密,的确是大道之行,那么这大道之行,襄王是到底如何总结出来的?这总需要一个源头。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清流言官是坏,不是蠢,当襄王殿下忽然提及陛下的时候,这帮人立刻就懂了。
这事不能再往下烧了,这火烧大了,烧到陛下头上,就没法收场了。
朱瞻墡闭目良久,才知道钓鱼之后,眼睁睁的看着鱼跑了,是何等的窝气!
太气了!
鱼对涉及陛下之事,总是反应如此迅速!
“殿下,臣有件事,还请殿下为臣说情。”沉翼看这件事以陛下惊了鱼结束,站了出来说起了朝政。
“何事?”朱瞻墡坐在自己的四方凳上,正襟危坐的问道。
沉翼略微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开口说道:“前段时间,太医院要办官办药厂,户部那会儿为了筹备以工代赈,不知国帑是否有钱支取,就让太医院稍待,结果昨日臣差人去太医院询问。”
“不曾想,欣院判说,太医院有钱了,已经在建了,这一细问,原来是陛下内帑所出。”
“臣不胜惶恐!”
“既有公私论断!此事国帑自然是义不容辞,怎肯空耗陛下内帑?”
朱瞻墡闻言一乐,这件事他还真知道。
那会儿太医院四处求告,京师哪个衙门不知道,连罗炳忠都有所耳闻,最后走投无路的陆子才,只好求告到了冉思娘那里。
这件事才算是办了下来。
户部为什么要卡太医院这批钱?
不过是利来利往,自然是为了这成药利益分润,也是为了这成药话语权。
朱瞻墡乐呵呵的说道:“这事啊,陛下内帑殷实,二十万银币,九牛一毛耳,内帑还是出得起的,陛下也是博冉贵人一乐。”
“孤听闻常有人私下说陛下是亡国之君,那陛下千金买笑,也不足为奇吧。”
冉思娘有一种招数,就是用敌人的招数打倒敌人。
朱瞻墡发现,这招是真的好用,三两句话,怼的沉翼哑口无言!
既然沉翼不谈钱,朱瞻墡也不谈钱,大家耻于言利,非要往是非大义的话题上靠,朱瞻墡就谈是非大义。
胡濙眉毛一抬,露出了笑容,坐在赐座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是睡着了,装湖涂的师爷,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胡濙从陛下身上学到了一招,那就是不要名声,自从承认无德之后,胡濙直接在礼法之事上无敌。
朱瞻墡现在对这招也是炉火纯青。
只要不是决定国运的大事,小打小闹,朱瞻墡已经无敌了。
沉翼眼睛微眯,这朱瞻墡比之前监国要难对付的多了!
他面色如常,颇为平静的问道:“那赚的钱,都进了内帑的口袋,是不是公私不分!”
“沉尚书这话说的未免铜臭味太重了些吧?君子耻于言利。”朱瞻墡面色微变,立刻人身攻击。
沉翼半抬着头,丝毫不让的说道:“天下谁不知道我沉不漏,一厘不漏?!”
“耻于言利?我一个户部尚书不谈钱,谈什么?谈三纲五常?谈亲亲之谊?还是谈厉兵秣马?”
“该国帑的就是国帑的!”
“陛下当年答应沐阳伯的!”
朱瞻墡咂咂嘴,啧啧称奇,这大明明公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公然承认自己一厘不漏?这都是跟谁学的?
为了些许铜臭,如此恬不知耻!
自己喊自己的外号也就罢了,甚至连已故的户部尚书、沐阳伯金廉的名头都抬出来了!
朱瞻墡思忖了片刻说道:“孤会如实禀明陛下。”
“谢殿下!”沉翼大步归班,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户部要是人人都耻于言利,这户部的事儿不要做了,都让给计省得了。
都察院的权柄是如何一步步的丢失的?还不是正事不干,整日清谈?
户部的权柄已经丢了一些,到现在铸币权仍在工部手里,沉不漏每每想起,都是辗转反侧,抓心挠肺,有肝肠寸断之忧。
“殿下,臣有事启。”王翱站了出来俯首说道:“贡院附近有三条街,奇高无比,常有讲延学士授课,这件事臣办完了。”
“这么快?”朱瞻墡一愣,据他所知,这件事拢共没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复杂的地方,王翱居然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办完了?
王翱俯首说道:“陛下离京之前没办完,臣之过也。”
王翱说的是实话,若是陛下换到他这个位置,以陛下对贪腐二字的理解,这桉子怕是七天之内,就办妥帖了。
在对贪腐一事上,王翱这个大明最大的反腐头子面对陛下的时候,只能望洋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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