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之中,任凭一颗颗灼人的泪珠不间断的砸下来,砸得我心中剜疼。
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忽然握上了我的袖子,我一惊,只听得气若游丝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你能不能……”
我直起身子,只见身侧一个被乱刀砍得面目全非的男人匍躺在地上,面朝地,紧紧勾拽着我的衣裳,身子因激动而剧烈的筛抖着。
“怎么了?大叔,有话慢慢说,不要急。”我握上他的手,跪走两步,将他轻轻扶将起来。
男人渐渐平复下来,高仰着头,丝丝缕缕的嘶音自喉中艰难的吞吐着,“求……求求你了。能不能把我和我的妻子孩儿葬在一起,她们……她们埋在祥和林的最南边,坟墓上,咳咳,有大片盛开着的紫藤萝。”
我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一一记下,又一一答应,越发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我抬起头,细细端详上那一张满是血污疤痕的脸,忽而与三百年前那个给我讲故事的大叔慢慢重合。
我大喜过望,无比激动的抬起头望了一眼上尧君,忙又抬起了男人的脖子,趴在他脸前,无比急切的想要确认道:“大哥,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三百多年前,你曾经给我讲过万凤心的那一段往事,你还告诉我,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都被万凤心烧死了。”
大叔慢慢睁开丝眼缝,浑浊的双目中悠长,似乎在缅怀往事,他轻轻咧了咧嘴角,朝我笑了,一只手费力的扬扬落落,终于握上了我的袖子,似是在为在能临死前遇到故人感到庆幸般,一派安和。
“大叔,你的孩子没有死,她活得很好,是个女孩。”生死离别时,我顾不得太多本该被埋藏的秘密,我只想让这些骇人听闻的秘密来好好慰藉一下将死的心。
哪怕是能给他们再多一点点的温暖,也不至于让他们遗恨而死。
大叔闻言大瞪着双眼,身躯不住的颤抖,两只手高高仰着,在一片虚空中胡乱抓了许久,似乎要握住那尚留人世的一脉亲情。
我忍着满眶积蓄的泪水,缓缓俯下身自,将唇凑在他的耳边,哽咽道:“她唤做金儿,其实你一直都在陪伴着她。”
大叔的身子倏忽一静,两只手紧紧抓握了一把虚空,重重垂在身侧。
他死了,没有痛苦,亦不见哀伤,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手中握着倾尽一生的亲情思念,和熙而温暖,如穿破厚厚云层的一片冬日阳光,照进这一片惨绝人寰的血色地狱里。
小玄和暖儿追了来,哒哒的脚步声越踩越轻,仿佛是害怕踩疼了这汇入地下的每一滴亡灵的血液,到最后只是静静站在我身后。
我与丹凤山并没有瓜葛,更谈不上什么亲情。但我如今跪在这里,看着这一个个死去的人,却疼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仿佛这一个个,都是我的亲人,用鲜血用生命来守护家的亲人。
家?
我仰起头,看着头顶这一片葳蕤如盖的林木,透过密密的叶缝,筛落许多灰蒙蒙的光点。
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的人与我互不相干,甚至和我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可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全身,又为什么这么痛,像是生生被人撕裂一样,痛得不能呼吸,不能存活。
眼泪纵横,哭得是一条条性命,哭得是满目疮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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