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圆数里的荆棘世界,构成了青云寨南面天然守卫。
然而便在此刻,这原本绝不该有人穿梭行动的密林中,竟有一行数十人,缓缓潜行着。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悲苦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粗布衣,额头上满是皱褶,他只有一条胳膊。
老人浑浊的眼里既有仇恨,似也有大仇将要得报的期望和快意。
独臂手里的镰刀不断的劈砍着一条曲折细径上的拦路荆棘,手段利落。
谁能想到,这方荆棘野猪林内,竟有这样一条小路……
老人姓李,原名早已不可考,不过他还住在青云寨时,山寨里的人都喊他李老汉。
他还有一个儿子,叫李老六,有一个孙子,叫李狗儿,有一个孙女,叫李桂花。
孙子取这样一个贱名,原是为了好养活。
可不想,李狗儿连二十都没活到,就在一次外出“狩猎”中送了性命。
这本已够苦,然而之后李老六为了报仇,竟被沙海寨说动,参与了叛乱。
结果李老六连同其他十五人,都被杀了,李老汉连儿子也没了。
李家几辈子住的屋子被收回,全家人被赶下了山。
若只如此,李老汉凭借当年的打猎本事,也能勉强带着家人活下去。
可是……下山后才寻了一个山头搭了草棚落脚,当晚一场大雨后,他的孙女李桂花就发起高烧来。
李老汉煮了一碗草药给孙女灌下去后,李桂花当场就过去了,遍体黑紫,恐怖骇人……
老妻先丧孙再丧子又失家,如今连最后一个孙女儿也没了,当晚就跳了江,连尸骨都寻不着。
李老汉知道人间苦,可他没想到,会苦成这般……
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该去恨哪个……
然而这个时候,有人寻上门来,告诉他该去恨哪个,该如何为妻儿老小报仇,所以,他就将那些人引到了这里。
这条小路,是他儿子小的时候淘气闯进野猪林,他进来寻找时发现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同人说过,却不想,今日竟会靠这条路复仇!
那个大人物说的没错,他李老汉一辈子替青云寨替林家卖命,胳膊都断了一条,也毫无怨言。
他儿子是犯下了大错,可看在他和为山寨死去的孙子的面上,也该留条性命,哪怕重重责罚一通也成。
可是,那位狠心的大当家却直接杀了,更将他们这些孤苦老人敢下山寨。
若是留在山寨里,他的孙女桂花怎会死?他的老妻又怎会跳江?
这些,都是青云寨的罪过,老天都不容他们!
今天,李老汉一定要给李家满门报仇!
念及此,李老汉用独臂愈发用力的砍起挡路的荆棘枝杈来。
八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密不透风的野猪林里,比外面更热些。
跟在李老汉身后的二三十号大汉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眼看走了两个时辰仍不见尽头,一阵喧哗后,为首的大汉问道:“李老汉,到底还有多远?”
这位大汉一身玄衣,身量魁梧,腰间悬一把血色长刀。
李老汉闻言忙躬身道:“回大老爷的话,前面就快到了,等翻过这座山头,看到一条山溪,顺着山溪下山,可以直接走到林家的墨竹院!北面半山上只有林家一家,林家小崽子和一个妇人住在那,还有田恶女的妹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是能抓到那个小黄毛丫头,就能换回赵家二公子了。”
血刀门主严克闻言,压下了手下弟子和赵家精锐人手的怨言,跟随李老汉继续往前行。
一个半时辰后,一行人终于翻过山坡走出了荆棘林,到达了东山的大佛手叶林。
在一位血刀门人忍无可忍将李老汉捶了一拳后,又经过半个时辰,一行人才终于走出大佛手林,到达了北山。
虽仍是密林,但树木间的间隙宽敞,时有林间风吹拂。
对于遍体被汗湿透且有不明絮状白毛沾满身的血刀门人和赵家人来说,简直是福地。
李老汉又很快寻到了那条山泉溪流,一群莽汉们登时发出了野兽般的欢呼咆哮声。
虽然立刻被血刀门主严克制止住,但依旧难挡欢快,一个个先趴在溪水边牛饮,然后脱的赤条条,下水搓洗。
李老汉并没有,他只是拿一双发黄的老眼看着山下的方向,眼睛里的怨毒,让一旁冷眼旁观的严克都感到心寒。
然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足二里处,一个穿着花衣花裙的小小姑娘,背着一个小背篓,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的丫头和一条好大的黑狗,正欢天喜地的往山上行去。
蹦蹦跳跳间,嘴里还哼唱着一首不着调的小曲儿: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主!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
“咦?什么声音?”
身量高大的丫头皱起粗糙的眉头,往山上望去,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