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蔑儿乞部不过八十里路,朕虽知他们不敢侵扰额吉,却还是不放心,也想念额吉慈爱,便来瞧瞧。”
蔑儿乞可敦闻言,感动不已,道:“可汗恩德如高高的圣山,如长流的额斯齐尔河。我不过一个不能再放牧的牧女,怎敢劳可汗如此惦记?”
图门汗笑道:“朕能安心离开龙城,全凭国师操持。朕知道,万部于朕多有微言,只碍于国师助朕,方不敢做乱。”又道:“当年朕原不过先汗最不争气的儿子,几位哥哥争斗的太凶,还伤了和气,彼此执刀相杀。朕本没想坐这个位置,可他们仍容不下朕。若非国师和额吉相护相助,朕早已成白骨多时。”
胡宁阏氏在一旁也开了口,笑道:“额吉慈爱,不止汗王,我也受恩许多。这世上若还有一人信我不好妒者,唯有额吉了。”
图门汗哈哈笑道:“还有朕。”
蔑儿乞可敦见之苦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道:“如今也好,汗王有大王子和小王子两个王子,都是长生天下最出色的王子……”话锋一转,老可敦问道:“大汗,不知罕哈万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老人家皱起了眉头,罕哈万户是大苍十二大万户部落中最靠南边的一个万户,拥帐过万,控弦三万,故又称罕哈三万户。
在草原上,这是一支十分强大的力量。
但蔑儿乞老可敦素来不喜罕哈部的格列山王,认为他不是一个本分忠诚之人,十分残酷暴虐。
只是图门汗却并没有太在意,笑道:“格列山是个粗鲁的人,素来顽劣无礼。不过他只是草原上的旱獭,虽然讨厌,但成不了气候……”
说着,忽地胡宁阏氏在他耳边低语了句,图门汗目光看向了大帐门口方向,奇道:“额吉这怎还有中原人?”
原来之前同图门汗见礼时,田五娘并不在跪拜之列。
草原等级森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汗王见礼。
再者,蔑儿乞可敦也了解田五娘清冷孤傲的性子,所以没有勉强她。
不想这会儿竟被认了出来。
见满金帐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田五娘凤眸微眯,却站立不拜,老可敦慌忙起身,语速很快的将她和田五娘的渊源讲清楚,然后解释道:“五娘这丫头极像我年轻时,不过她不是草原人,不知我们草原的礼仪。因为她救了我也救了宝勒尔,所以我也没拘着她,让人教她礼仪。还请大汗怪罪……”说着要拜下去。
图门汗忙让人搀扶住,宽容笑道:“朕非暴虐之君,又怎会见怪?且她救了额吉和宝勒尔,朕应该赏赐,不该怪罪。只是……朕没想到,中原女子也有如此英雄!还这样年轻……”
蔑儿乞可敦听他语气不对,忙又道:“是啊是啊,若不是她已经成亲,我真想让她成为我的孙媳妇,可惜没这个缘分了。”
图门汗闻言也大为惋惜,道:“朕也有此意,金日磾到了纳侧妃的年纪了。”
金日磾为其幼子,他虽专宠胡宁阏氏一人,却没打算让他的儿子也如他这般……
这时田五娘才在宝勒尔的指引下上前,抱拳行礼道:“山野之人,见过金帐大汗,大阏氏。”
众人见其不跪,纷纷侧目。
图门汗也的确是个儒雅之人,或许也看在蔑儿乞老可敦的面上,宽容笑道:“你的草原话很好,和谁学的?”
知田五娘不爱说话,宝勒尔灿烂笑道:“回可汗,额格其是和我学的,我教的还好吧?”
图门汗哈哈一笑,对于国师和老可敦的家人他总是格外宽和,温声笑道:“教的好,有赏,都有赏!”
话音落,自有王庭婢女上前赐赏。
田五娘原不想收,却在老可敦的连连相劝下收下。
她不想老可敦太费心……
胡宁阏氏也上心的问了几句,可田五娘答的太简略了些,显得有些敷衍,见大阏氏脸色不大好,她可是图门汗专宠数十年的女人,得罪不起,蔑儿乞老可敦又赶紧说起了田五娘的不易。
得知这样一个姑娘竟活的这般艰难,简直是在苦海里泡大的,众人这才理解她的沉默寡言。
莫说图门汗再次赐下重赏,连胡宁阏氏也赐下许多珍宝。
再加上宝勒尔活泼欢腾,金帐内的气氛愈发融合起来。
田五娘见之心中纳罕,都道天家无骨肉,高门寡亲情。
她读书虽不多,却读过不少实用的史书。
也知道草原上王庭的斗争,更酷烈于中原。
父子骨肉相残,几为常事。
却不想这图门汗竟会这样和气,只是在以草原狼为神明化身的蛮野荒原上,这样的和气,是好事吗?
……
蔑儿乞部位于一线天出口西侧四十里的一处谷地,当林宁在胡小山和曾牛的指引下,刚出一线天,却见自东面竟出现了无数铁骑,恍若自地狱中涌出的无尽恶鬼,如海啸一般排山倒海的涌向西面,正对着蔑儿乞部的方向。
“咚咚”的马蹄踩踏声,让大地为之惊颤!
见此等情形,胡小山和曾牛二人面无人色。
沧澜十三大听起来了得,在绿林中也威名赫赫,可在这等令天地为之色变的军阵前,简直微不足道。
“小宁,他们好像……他们好像……”
胡小山吞咽着唾沫,目光惊恐的看着林宁道。
林宁一言不发,紧抿嘴角,一勒马缰,手中马鞭厉然挥动,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猛蹿了出去。
胡小山和曾牛反应极快,紧跟其后。
然而,令二人惊骇的是,却不是去赶往蔑儿乞部报信,而是借着夜色,悄然的融入了魔鬼大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