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着脸答道,“回汗阿玛,儿子今日真的是背得好好儿的来着!只是,只是有些分心了,这便卡住罢了。儿子今日既来给汗阿玛请安,那便必须给背下来!”
皇帝便挑眉,垂首细看看绵恺的神色,“被什么事儿分了心?难不成……你跟佛拉娜拌嘴啦?”
皇帝说着却也反倒笑了,“再是新婚燕尔,小夫妻也难免有拌嘴的时候儿。你且让着人家些,毕竟她刚进宫没多少日子,难免凡事还不习惯,又或者想念家人了。”
绵恺的脸便更红了,“汗阿玛,咳,不是这回事……”
“哦?若不是这回事令你分心,那这宫里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叫咱们三阿哥心烦意乱去的?”
皇帝如何不知道,这个儿子虽从小看着就爱玩儿爱闹的性子,可是也偏因此能瞧出这孩子心下不是一般的坚韧来。身为皇子,被那么多人瞩目,每日里要担的责任太重,便是绵宁都从小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生怕出错;可是这绵恺却是身在重重算计之中,却依旧乐观豁达,足见他的心自有宽阔过人之处。
故此打小儿就没见这孩子为什么事儿当真烦恼不安过,更别说会累得连背三遍书都没背成的。
“快说说,阿玛都叫你给勾起好奇了。”
绵恺这才略嫌浮夸地叹了口气去,“……还不是因为,儿子今儿早上将火镰荷包给丢了嘛!那火镰可是汗阿玛赏给的,儿子还指望着八月里随汗阿玛进哨行围的时候儿,还要靠着它来点火做饭呢!”
皇帝这才“喔”了一声儿,“我以为哪么天大的事儿呢,原来不过是这个。怎么丢的?丢在哪儿了?你心下可有数儿?”
绵恺忙道,“儿子查了,是儿子腰带子上的绳套儿磨秃了,这便不知什么时候儿将荷包给掉地下去了。偏儿子走得急,竟没留神脚底下。”
皇帝点点头,“既是皇子所用之物,宫里人若是捡了,自当也都认得。你也不用急,想来自然有人给你送回来。”
绵恺也道,“儿子正是这么想的呢,故此便也没着急回去找去,先上课要紧……可是这都一天了,连个影儿都没有。儿子这便忖着,宫里必定出了那胆大包天的奴才了,既见了是儿子的荷包,竟然还敢不还了回来!”
“况且,若单只是儿子自己的物件儿倒也罢了。可是那火镰毕竟曾经是汗阿玛的御用之物,那大胆的奴才还敢私藏,这是不想活了!”
皇帝便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去过哪儿?你觉着是掉在什么地方儿了?”
绵恺忙道,“……儿子听额涅说到,今日雨水连绵不停,多地河水暴涨,汗阿玛也正为此忧心。故此儿子便也想着去寻个地儿,拈一柱香,向上天祝祷一回,替汗阿玛分忧。”
皇帝满意地叹息一声儿,“你有心了。”
绵恺续道,“儿子便去了‘喜雨山房’。进进出出的时候儿,恰好见知乐轩正有修缮的工程,儿子寻思着外头乒乒乓乓的,也不合适在那处拈香,这便赶紧出来,另外换了地方儿去。”
皇帝便也倏然抬眸,“掉到那边儿去了?那边正有工程,便有工夫匠人等在彼处做活;且还有官员所带的随身伺候的家人……”
绵恺这便“哎哟”了一声儿,“原来这么多宫外的人!这可人多手杂了。便是宫里的奴才都懂规矩,也认得是儿子的物件儿,自然不敢不交上来;可是外头进宫的,本就贪慕宫中繁华,这若是又碰巧儿捡了物件儿的话,那便难免私存了,非但不交上来,反倒要设法带出宫显摆去了!”
皇帝垂眸想了想,“你且先回去,朕回头问问长麟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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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恺一脸焦急兼委屈的神色,出得九洲清晏来,便已是站直了,脸上那些神色尽数褪去,反倒眼角流淌过一丝黠光,唇边凝起一点笑意来。
——圆明园中各项工程修缮,以及园囿禁令等,都是奉宸苑卿所掌。
而禧恩,正是目下在任的奉宸苑卿。
皇帝当日便叫来了管理知乐轩工程的长麟、总管内务府大臣广兴来问话。因这二位都是当年绝不肯与和珅同流合污的功臣,皇上问得也颇为和蔼,长麟与广兴也不负皇上的重用,回明皇上,他们二人都没有带家人进园中来伺候。而且老到谨慎的长麟更是曾经亲口嘱咐过手下,不准带家人进御园中来,可是终究还是有人敢违令不听。
故此长麟与广兴的手下办事的司员们,的确有带了家人进内来伺候的。单就长麟和广兴知道的,就有员外郎等五人都带了家人进了圆明园来。
原本是圆明园中修缮工程,那若是些工匠之类的进来当差,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可若是各司员将自己的家奴都给随便带进来了,那这皇家御园的禁令何在?皇上大怒。
当晚旨意就传了下来,那五名私带家人的司员,甚至长麟和广兴二人,都交部察议……皇上更是严命,若是在圆明园中查看各处工程,主管此事的定亲王绵恩准带两名家人之外,其余大臣等均一个都不许带;至于在宫里查看功臣,所有的王大臣一概都不准带人。
得了旨意的绵恺满意地微微一笑。
禧恩是奉宸苑卿,既然连主管此事的总管内务府大臣都受了察议,那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下属,奉宸苑卿必定也会牵连其中,不过早晚的事儿。
绵恺眯眼看一眼九慧,“谙达,那荷包扔准了地方儿了?”
九慧也是含笑躬身答道,“阿哥爷就放心吧,那地方儿可是禧恩阿哥进出的必经之地,他一定能给捡着。除非他就不想还给阿哥爷了,否则,他一定会亲自来给阿哥爷送回来的。”
绵恺冷哼一声儿,“要不是因为他好歹跟我小姨还是一家人,我便不是为了他,也得为了小姨着想;否则……我倒懒得还与他兜这个圈子去!什么敲山震虎的,他都不值得!”
九慧便也叹息一声儿,“但愿这位禧恩阿哥还是个脑子清明的人,阿哥爷这般敲山震虎,他心下也该生出自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