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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富察氏最后那句话给问的,绵宁心下的烦躁便呼啦扬起,就像干燥不下雨的时节,地面上的浮土被风一扬就刮得漫天漫地的一般,不光迷眼睛,更是将心都给搅乱了去。
他何尝不明白,他汗阿玛此时是在盼望一个皇孙的出生,但是皇孙和皇孙也终究还是有区别的。若是福晋和侧福晋诞下的长子,那是嫡子,身份自然不同;可若只是他名下格格所诞育的,虽说也同样是皇孙,可终究身份就没那么金贵了。
须知……此时汗阿玛的三个皇子,可全都是嫡皇子啊!
他心烦意乱,之下,扭头看一看厢房。
——这回八旗秀女挑选,他汗阿玛又给他指了一位格格孙氏进来。人指进来的时候儿,他已经奔赴木兰围场去了,等回来了才知道这么回事儿,这便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可是他却一直都没单独去过那孙氏屋里,只是孙氏在他刚回来的时候儿到他和舒舒的上房来请过安,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儿,远远看过眉眼身量罢了。
他明白,汗阿玛又给他指了人进来,自然还是着急他的子息之事。成婚这么多年还无所出,偏他还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故此太医们唯有担心是他家里这些个福晋、格格们的身子坐不下胎来。
他这会子想着,都有些想乐。
其实,她们何尝不是无辜的?他空叫她们争了这些年,争得红头白脸,甚或都要你死我活了,可是争了十年过来,却大家彼此都一样儿,全都是输家,没有一个是胜者。
孙氏那屋的灯还亮着,隐隐约约之间,他还能看见她就坐在窗下的坐炕上,低垂着头,仿佛在对着绣花儿。
他明白,他既然也知道富察氏方才的话有理,那他现在就可以走进孙氏的房里去……
至少,这也算是对汗阿玛和小额娘一片“苦心”的感恩,而不是将他们两位赏赐的人扔在一旁看都不看。
可是他站在原地,却怎么都找不到抬步走进孙氏房门的热情去。
他蹙了蹙眉,目光移向旁边星楼的窗户去。
孙氏进来,是跟着星楼一起住的,两人分享同一个厢房,隔着中间的堂屋分南北住着。这必定是要星楼将自己的东西都腾出来,将自己一半儿的地方都让给孙氏的。
再说,孙氏是新人,按说哪个老人儿不忌讳新人来分宠呢?
反观赵氏那边儿还是自己住着,他想都能想到,不管这住处分配的时候儿有没有舒舒从中的挤对,这内里更要紧的还是星楼的宽容和忍让。
想到这儿,他的心下不由得软了软。
他的家里,从舒舒,到富察氏和赵氏等,始终都不缺能争的,倒是如星楼这般肯容人的气度却是稀罕的。
——也唯有小额娘宫里出来的人,才能做到这般吧。
他还是抬步走进了星楼的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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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宁难得地这回想培养些情趣去,这便蹑手蹑脚进屋,没叫外头廊檐下伺候的婆子和使女进内通禀。故此屋里的星楼竟是毫无防备,待得他挑帘子进门的刹那,星楼正趴在脸盆架上呕呢。
“阿哥爷来了!”房里的两个使女都赶紧出声,一边行礼请安,一边不动声色地两人并肩横在绵宁与星楼的当间儿。
她们这是想替自家主子挡一挡,毕竟主子正在呕吐呢,这叫阿哥爷看见了可不雅观,回头别叫阿哥爷再厌弃了去。
绵宁却早都看见了,这便蹙眉道,“这是怎了?可有哪儿不得劲儿了?”
星楼也吓得赶紧起身,呕吐的感觉都给吓回去了,也赶紧请安,“……我没事儿。可能是今儿贪嘴,晚上多吃了两个柿饼子,这便有些反酸了吧。”
绵宁蹙眉,“传太医了没?”
星楼忙道,“没事儿!阿哥爷,我现在就已经好了。”
绵宁觉着不对劲,自己抬步上了脚踏,在炕沿上坐下来。一副等着要跟星楼从长计议的模样。
房内两个使女便也都赶紧将脸盆给端了去,将周遭给打扫干净,又赶紧投了两块香饼子进香炉里去,叫升起的香气将方才主子呕吐时候的气味儿都掩了去。
星楼知道阿哥爷在等她,可是她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只呆呆站在一旁看着使女们忙碌,却迟迟不肯走到阿哥爷面前去。
等使女们终于都拾掇完了,两个人一起告退,临走都给了自家主子一个眼神儿,示意主子干杵着干嘛呀,赶紧殷勤些,上前去服侍阿哥爷呀。阿哥爷难得都上赶着来了,主子这是还等什么呢?
两个使女不放心地退了出去,她们两个动作里的含义,就连绵宁都瞧出来了。
绵宁便难得主动地垂首轻笑了一声,为了让星楼放松下来。
房内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相对,伴随着他们两个的,只有烛火摇曳,香烟袅袅。
可是星楼却还是干杵着。
绵宁无奈,轻笑了声,“怎么?这才一个月没见,就觉着爷陌生了,不认得爷了?”
星楼抽了抽唇角,赶紧道,“怎么会呢。阿哥爷行围回来,辛苦了。”
绵宁向星楼伸出手去,“过来,来。”
星楼这才有些麻木地走过来,将手有点儿僵硬地放入了绵宁的掌心,由得他先是托着,而后握住。
绵宁拉着星楼在身边儿坐下,歪头看着她,“……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吧,如何?”
星楼赶忙摆手,“不,不必了!阿哥爷我没事,真的没事。”
绵宁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该是有事,瞒着我。若你这会子不好意思当面与我说,也无妨,我明儿去问你阿玛和你哥哥。”
星楼一家子终究还是内务府旗下的,自都是皇子的家奴啊。星楼紧张地抬眸望住了绵宁,眼中满是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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