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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在用力点头,“对,便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出头之日,咱们也必定要帮二阿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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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热的天儿,甚为天子的,心下反倒更为焦躁——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一人热不热,他要担心的是天下农桑。到五月下旬了,这天儿还这么热,不见雨云,怕是要耽误了农收去。
这北地的天儿一旱,京师的米粮便更依靠南来的漕船。京中米价立时飞长涨了起来,皇上几次下旨,命京中平价粜米。
皇上虽说下了旨意,但是这事儿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要增加漕船运力,尽力将南方的米粮更多运入京中才好,否则若京中米粮的存货也不多的话,单凭圣旨,米价是没法儿真正压下去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朝廷便开始征用更多的民船为漕船,并为征用支付官银。
朝廷此举亦是为了平定京中米粮价,令百姓有平价米粮可食,却不成想连续多日征用来的船只,远远未能达到需要。
皇上这日回来,一张脸都是沉者,廿廿便知道皇上这真是动了大气了。
原本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里不高兴的事儿必定也有不少件,可是皇上来的时候儿却都自己给整理好了,轻易都不肯带到廿廿眼前来,叫廿廿看见了再跟着一起心烦。
今儿,皇上这是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廿廿忍着没问,只巧妙地兜着圈子,“……皇上这几日要到龙神庙拈香,总要驻跸静宜园几天。皇上这回需要带些什么去,我这就叫人收拾。”
皇帝摇摇头,“不用带什么,总归就在眼前儿,不两日就回来了。静宜园行宫里一应物件儿都足用,你不必跟着劳动了。”
廿廿点头,轻轻抚着皇上的手,“……龙神庙一向灵验,皇上这回去拈香,等回来了,天上必定跟着降下甘霖来。”
静宜园在香山,香山中多泉水,故此乾隆爷曾先后在静宜园建了四座龙神庙,庙内龙神主泉水。而山中又易聚云水之气,故此在龙神庙中拈香祈雨,有时候儿比在寰丘的雩祭还更容易查知是否有甘霖将降,所以从乾隆爷和当今皇上都十分重视龙神庙拈香之礼。
得了廿廿这样的安慰,皇上心下便也一宽,“是啊,爷也希望如此。”
廿廿莞尔轻笑,“我倒是想起,‘天然图画’是园子里能饱览西山秀色的最佳之地。我就说这龙神庙便必定是与皇上最有缘的。”
圆明园中“天然图画”曾为孝仪纯皇后住处,乾隆爷小时候儿在此读书,等当年的十五阿哥到了念书的年岁,乾隆爷便也将十五阿哥赐住于此读书,故此这“天然图画”与孝仪纯皇后和皇上母子缘分极深。
廿廿委婉提起这一宗缘故,便更是要借乾隆爷和孝仪纯皇后的护佑,让皇上更得宽心去。
皇帝心下明白,不由将廿廿的手攥紧,“……是啊。”
他不多说,因没有必要,廿廿的心意,廿廿想要说的话,他都能心领神会。
在廿廿的劝慰之下,皇帝终于松快下来,这才开了些胃口,能用膳了。
因京中米粮价贵,故此皇上连酒都免了。廿廿悄然唤过月柳来,悄声嘱咐。
月柳会意而去,不多时便捧着一个小坛子回来,廿廿亲自去敲开了泥封,清甜的酒香便漫溢了出来。
皇帝微微挑眉。
是酒香,却与粮食酒的味道有所不同。更要紧的是,这味道,唤醒了他的记忆去。
廿廿瞧着皇帝,淘气微笑,“……今年海棠花儿开的时候,我陪婉贵太妃去永寿宫海棠树下酹酒。听婉贵太妃老人家说起,当年皇额娘曾经将每年的海棠果都蜜渍了,埋在树下做成蜜饯果子去。”
“我听得神往,回头一问,说果子窖里还有些去年的海棠果儿,因受了地气儿,存得好,还挺水灵的。我便想着这样隔年的海棠果若是做蜜果子未必好了,况且我也没有皇额娘那好手艺……我便用了最笨的法儿,直接将它们封了坛子,就试试是否可以酿酒了。”
皇帝惊喜地指了指眼前的小坛子。
廿廿含笑点头,“没错儿,就是它。只是我没想到这海棠果酿酒竟不出数儿,或者也许跟隔年了有关系,果子里的汁儿少了吧,故此好些海棠果才就出了这么一小坛。”
“因为少,故此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廿廿淘气地眨眨眼,“便是皇上来,我都轻易没舍得,总想着得寻个特殊的时候儿才给皇上尝呢。原本是想着等今年皇上万寿节那日再拿出来呈进给皇上,给皇上助兴……可是我忽然觉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反倒是合适的日子。”
“这果子酿的酒,贵在清甜之时,若是放的日子久了,我担心口味倒会浊了,故此若是等到十月的话,怕就没这会子好喝了……”廿廿亲自给皇上倒上一盅,“皇上还是这会子趁着口味正佳,尝尝吧?”
这是用海棠果酿的酒,并非来自粮食,与皇上想要平抑京中米粮价格的初衷毫无违背;且这酿酒用的海棠果是去年存下的,已然隔年了,此时五月下旬,海棠花都开过了,今年的新一茬的果子眼看着又已经生成了,故此这些去年的海棠果倒可能被糟践了。廿廿拿来酿酒,非但没有靡费,反倒是一种俭省了去。
更何况,这内里更有孝仪纯皇后当年的记忆。儿子终归是儿子,不管多大年岁,也不管身居何样的高位,譬如九五之尊这样的……可是在回忆起母亲来时,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尚且不知人间愁滋味。
故此在这酒香里,想着额娘,想着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才是他最大的纾解之时呀……
皇帝眼窝有些发酸,忙捉起酒盅来一仰而尽。
额娘不在了,额娘却其实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