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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十一年正月。
窗外冰封雪飘,储秀宫内一片暖意融融。
眼看着,下个月就到了绵忻的周岁儿了,借着这过年的喜庆,宗亲、大臣和廿廿母家钮祜禄氏弘毅公家,都提早将给四阿哥的周岁贺礼送了进来。
这时候儿的绵忻还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儿,諴妃亲自拉着他的两只小手,在殿内四处走着,用那些新鲜的贺礼,引着他自己多迈步走动。
四喜则干脆就膝盖着地,跟在绵忻后头,生怕四阿哥一个迈步不稳当,他也好能从后头给接住喽。
这样的欢喜,叫人会恍惚之间觉着,人间最美好的一切,不过都在此了。
廿廿已然贵为中宫,皇上爱重,后位稳固,膝下又有两位皇子……作为一个女子,这一辈子还有不满足的去?
一屋子的喜气盈盈里,廿廿却抬眸望向窗外。
从去年底到这个时候儿的这个冬天,是格外冷的。
去年和前年连着两个暖冬,外头的冰面都冻不瓷实,皇上都不得不下旨暂停大阅冰技。今年的天儿冷,这便正好儿将前两年都暂缓了的冰技大典重新隆重起来。从腊月间到正月里,皇上已经连续多次大阅冰技。
冰技从不仅仅是冰嬉,冰技对于大清来说,更跟弓马骑射一样,是曾经能够攻克险关、克敌制胜的法宝。故此皇上如此重视冰技大阅,便如同他去年亲自数次亲临武举殿试,亲阅武举骑射一样,是对传统的重视和继承。
月柳从外头走进来,抿嘴含着笑,轻盈地道,“奴才给主子道喜!鄂罗哩来报,说皇上又加封主子母家二爷兼任正红旗汉军副都统了。”
廿廿也是微微一怔。
去年九月皇上恩封和世泰为头等侍卫,十一月升銮仪使,那这一回就是连着的第三封了——中间都是每隔两个月就是一封。
旁边众人都听见了,这便都呼啦行礼,齐声给廿廿道喜。
廿廿却是轻轻扶额,“多谢你们。可是说实在的,我自己倒是有些脑仁儿疼。”
皇上对她母家的恩重,她如何能不感怀?只是……二弟这般接连进封,难免有些显得招摇了。
况且她二弟跟她阿玛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机城府之人,平素又喜欢呼朋引友的,约略都有些不拘小节,这便叫廿廿不能不时时担心二弟会落人算计了去。
——上回黄马褂那件事,已足叫她悬心。
如今有心人若想捉她这一脉的把柄,二弟和世泰算是唯一的破绽。那些人不会放弃从这个点不断进攻的。皇上这般连着进封,便只会越加挑起那些人内心的不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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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神色之间的那么微微一点的怔忡,还是没能瞒过吉嫔的眼睛。众人都散去之后,吉嫔特地留下来,陪着廿廿说话儿。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好事。况且你家和二爷是正格的当朝国舅爷,皇上怎么加封,都是应该的。也唯有这样,才衬得起皇后娘娘贵为中宫的身份不是?”
廿廿当着吉嫔的面儿,倒不用有什么隐瞒的,这便叹了口气,抬眸望吉嫔一眼。
“……今年在乾清宫和奉三无私殿里两回皇子宗亲宴,绵恺回来都有些闷闷不乐。”
廿廿的话看似跟吉嫔的不是一回事,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似的,可是两人心下却都清楚,这其实是一回事。
吉嫔便也蹙眉,“……怎么,他们现在就急了,要刻意疏远咱们三阿哥去了?”
廿廿伸手轻轻按了按吉嫔的手,“我私下里问绵恺,甭管旁人,他二哥对他如何?”
吉嫔也是点头,“对啊,这才是最要紧的。”
廿廿凝着吉嫔的眼睛,“绵宁对绵恺倒是一切如常。只是……绵恺却还是小心眼儿了,回来跟我嘀咕半天,说他以后再也不愿意与绵宁坐在一处了;还问我,以后这些皇子宴,他是否都可不去。”
吉嫔便眯了眯眼。
廿廿轻叹一声,“我便自然要责怪绵恺。如今内廷皇子能入皇子宗亲宴的,就二阿哥和他两个,他若不去,难道是要他四弟去不成?
“至于他在宗亲宴上的际遇……我忖着,这不至于是绵宁自己的主张,不过是那些有心拥戴绵宁的宗亲们自己的心眼儿罢了。”
廿廿极力克制住心底那又如香烟一般袅袅升起的雾霭来,语声是一贯的平静的。
吉嫔却不由得清冷一乐,“兴许我跟二阿哥没什么情分,比不上你自小与他的母子之情深厚,故此啊我倒是更站在咱们三阿哥这边儿的。”
“所谓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奴才自然都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倘若不是二阿哥对三阿哥心下已经存了什么去,那些宗亲至于敢摆出臭脸来么?”
吉嫔谨肃地望着廿廿的眼睛,“我的皇后娘娘,如今二阿哥长大了,如今都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儿……都说儿大不由娘,更何况他还不是你亲生的呢,你得防着他点儿。”
廿廿无声地深深叹息,“可是那孩子……这些年对我的情分,总是骗不了人的。他从不是假装奉承我,我与他的情分不是装出来的母慈子孝。”
吉嫔蹙了蹙眉,“那倒是的。你对他真心以待,他对你也并无对继母的那种防范和假装……”
吉嫔顿了顿,“不过,你想过没有,你是你,三阿哥是三阿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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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廿廿心下微微一刺。
吉嫔看着廿廿的眼睛,悄然叹了口气,将心下的话又掂对了一番,措了措辞,这才幽幽道,“在皇后娘娘您看来,母子一体,您自然将您自己与三阿哥事事都摆在一处。可是在外人眼里,却兴许未必啊。”
“我忖着呢,兴许对于二阿哥来说,他对您的敬爱应当是不掺假的。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他若都是做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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