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嫔妃,那皇上都成什么了?那是大不敬之罪。宗室王公们,原本就等着拿捏皇上的短处,若得了这个最严重的口实,那自是一场沸反盈天了去。”
諴妃也是叹口气,点了点头,“可不是。若只是一场后宫里的争宠,当真没什么,咱们也未必就不肯给贵人们机会去……只是,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能陷皇上于困境,甚至是绝境,也难怪皇上会发雷霆之怒,连安常在祖上的功勋都救不了她去。”
廿廿静静抬眸,“在这后宫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刘姐姐和王姐姐。我终究年轻,冷不丁执掌这六宫,一大摊子事儿一股脑聚在眼前来,我当真是怕有自己顾不周全的,倒损伤了皇上的圣誉去……”
諴妃忙站起身来,“皇贵妃请放心,我便是帮不上皇贵妃旁的,至少我宫里的淳贵人和信贵人两位新人,我必定好好儿看住了。”
廿廿含笑也起身,握住諴妃的手,“我不仅相信刘姐姐和王姐姐,实则淳贵人和信贵人两位妹妹,我心下倒也都是放心的。从这两位妹妹的封号便能瞧出来,皇上对这二位妹妹的人品也是十分称赞的。我便是信不过谁,也必定信得过皇上啊。”
諴妃点头,“如今最不安分的,必定是两位常在的景仁宫。恰好我住得也近,必定看着那边的动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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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亲蚕之礼,虽因国孝,廿廿不能亲自去行礼,皇上下旨以王福晋来代行。
亲蚕之礼当日,王福晋们还是先进宫来,恭候皇贵妃赴交泰殿来检视亲蚕礼的一应礼器。
站在这曾经化为灰烬,一年便重新修建好的交泰殿,廿廿不由得又想起乾隆爷老爷子……如今乾清宫建成了,却终究还是成了他老人家梓宫长眠之地;而她,今年终于又能站在交泰殿中,不必再背负曾经的那一场天谴。
廿廿检视完毕,将礼器郑重托付给了仪亲王永璇的福晋庆藻。
虽说八爷永璇的亲王是刚晋升来的,排位应在成亲王家之下;但是一来成亲王家没有嫡福晋,二来如今皇上的兄弟之中以仪亲王家为长;
三来八福晋庆藻的祖父尹泰、阿玛尹继善、兄长庆桂,乃是祖孙三代的大学士,在雍乾嘉三朝都为当朝重臣,故此八福晋的身份倒也是贵重的。
故此皇上还是将代行亲蚕礼的职责,交给了八福晋去。
“有劳八嫂。”廿廿免了八福晋的礼,只与八福晋拉手行了平礼,“亲蚕礼为重,此时八嫂身担重任,我自应与八嫂见礼。”
庆藻温煦点头,“皇贵妃放心,妾身必定谨肃恭代,不致礼数有片刻疏失。”
立在一众随同行礼的王福晋队伍中的安鸾不由得翻了翻眼皮,与立在身后的绵偲福晋雅馨嘀咕道,“若是旁人家的这么说,倒也罢了。可她也不回头想想,当年他们家八爷是怎么在祈雨行礼的时候儿私跑了的,叫先帝爷给明下谕旨呵斥了的。”
雅馨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兴许八福晋是不一样的。她家终究数十年经营江南,她父祖三代都与江南才子世家走动,她从小学的规矩,便是江南那些诗书礼乐,当不会乱的。”
安鸾不由得霍地扭头,盯一眼雅馨,“哟,你今儿怎么听起来……倒像转了性似的?原本该是咱们成王家占先的事儿,如今叫八王家给抢了,你这当成王家儿媳妇的,倒胳膊肘往外拐了?”
“你可别忘了,咱们绵偲阿哥终究得了封爵,皇上给的身份可是‘因绵偲阿哥为成亲王庶出之子’,可不是绵偲阿哥为十二爷永璂的嗣子啊……那就是说,皇上现在承认的,就还是绵偲阿哥是咱们成亲王府的庶子,你呢,就还是咱们成亲王家的儿媳妇。”
安鸾一口一个的“庶子”,刺得雅馨心口上都生疼。
她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嫡系大宗的十六房的格格,从前她最看不上廿廿的缘故,也是因为这嫡庶之分。可是今日,她却不得不咬牙扛着“成亲王庶子之妻”的身份去。
瞧着雅馨的面色,安鸾心下暗暗笑了声。她太知道这雅馨的骄傲在哪里,软肋又在哪里。
安鸾叹了口气,“我就奇怪了,皇上虽说终于施恩,给咱们绵偲阿哥封了爵位,可是为什么忽然将绵偲阿哥又给改回咱们成亲王家了?绵偲阿哥为十二爷永璂的承嗣之子,这可是绵偲阿哥刚下生就定下的身份啊,是先帝他老爷子做的主,皇上哪儿敢给改了?”
“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连王爷当日都有点没回过神来。咱们成亲王家的孩子,封爵的时候儿王爷要亲自进宫面圣谢恩的,可是王爷也只准备了绵縂阿哥的份儿,没防备着还有绵偲阿哥这一说啊……王爷当时接了旨意,还傻愣了半天呢。”
雅馨轻轻地闭了闭眼。绵偲阿哥这些年心上最大的伤,又何尝不是本生阿玛成亲王的冷遇呢?当他嗣父永璂已死,他原本还以为有本生阿玛可以倚仗,可是……成亲王却早已将他当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安鸾瞟着雅馨的神情,轻哼了一声,“又或者……皇上就是要特地强调绵偲阿哥是‘庶子’的?原本他是十二爷的承嗣子了,就可以摆脱庶子的身份,可是皇上在给他封爵的时候,偏偏还要在谕旨里明确地说出来——‘绵縂、绵偲系成亲王庶出之子,均著照例封为辅国将军,以示朕仰体皇考圣心,加恩本支之至意’……”
安鸾说着叹了口气,“皇上都忘了先帝爷早将绵偲阿哥过继给十二爷了吧,怎么还‘仰体皇考圣心’呢?”
安鸾说着忽地一顿,轻轻一拍掌,“不能啊,不可能是皇上忘了……再说了,就算皇上忘了,还有宗人府、礼部那么多大臣呢,谁能不提醒皇上一声?可是皇上还是这么明发出谕旨来了——除非,是皇上故意的,就是要特地将‘庶子’的身份再加在绵偲阿哥身上,而且叫天下人都想起来。”
“可是按说,皇上自己怎么会怎么做?这不像是天子的行事方式,更何况皇上从小倒也对绵偲阿哥颇有照拂,否则也不会叫绵偲阿哥陪着二阿哥在上书房一起念书了……我瞧着啊,这手腕倒像是妇人的小肚鸡肠。”